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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页(第1页)

这些,温景然都跟她提过。她放下瓷杯,提起茶壶往老爷子只剩下茶底的杯子里斟上一杯清茶,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听他说。“眼看着快过年了,这些天的日子都挺好,明天领证仓促是有些仓促了,但年后毕竟要跟着景然回温家,把证领了也好。”老爷子絮叨着,把所有的事情又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那些话分明又是说给她听的。“结婚以后跟现在在家里做大闺女不一样,你华姨虽然经常能过去给你帮衬一二,但日子还是要靠自己过的。”话说到这里,老爷子明显有些纠结。他私心里是不想应如约结婚后,就跟那些失去自我的家庭主妇一样,依附男人,每天除了家务就是男人和孩子。可也不想如约什么都不懂,在婚姻里跌跌撞撞,碰疼了才慢慢学会。他沉默半晌,叹气:“景然是爷爷教了一辈子,最优秀的学生。无论是他的为人处世,学识,还是品性,都挑不出什么错来。你和他在一起,爷爷是放心的。你们婚后也是两个人住,日子还是要慢慢过,自己过。”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到底在说服谁,他端起茶杯,茶水抿了一口又一口。应老爷子在温景然走后,想了不少,晚饭时也心事重重。之前心里期许着景然能跟如约在一起,好了他一桩心事。事到临头了,他又觉得像是被剜了心尖尖上的肉,分外不舍。从温景然的家庭背景考虑到婚后整个温家的关系网,想着如约这样的性子,和温家人打起交道来定不会那么顺利。操心这又操心那,直操心得觉得这婚事也并没有他当初想象的那么合心合意。要不是华姨点醒他,他此时恐怕已经钻了牛角尖也不自知。可能有什么办法,他应荣臻,只有应如约这一脉至亲的孙女。他得意,他骄傲,引她为荣。只是他从未像捧掌上明珠般娇宠她,向来只会给她施压,以严厉的姿态教会她快速成长。如今,这一束娇娇的海棠花,已压着枝头,向阳而开,也有了能代替他继续为她挡风遮雨的人。透明的玻璃杯里,茶根泛着深绿的茶叶浮浮沉沉。在夜色中尤显得年迈,渐渐苍老的人微微笑着,朝她摆摆手:“快去睡吧,等明天领他回来,好好陪我喝一盅。”——注定是辗转反侧的一夜。应如约一夜没睡好,隔天一大早被比她还紧张的华姨叫醒时,睡眼惺忪,大脑当机到半天醒不过神来。把她叫醒后,华姨又匆匆下楼去看刚下过的鸡汤馄饨。在楼梯口,碰到正欲上楼的温景然,示意他:“赶紧再去催催,看样子昨晚没睡好。”应如约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直到手机闹钟的铃声响起,她揉着睡了一晚有些凌乱的头发,四处找拖鞋。幸好,今天要穿的衣服在昨晚就已经准备好了,否则一大早就要从手忙脚乱开始。等她换掉睡衣,门被轻轻敲了敲。应如约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华姨,背对着门,毫不避讳地调整着错扣的内衣胸扣。温景然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薄衫被手臂挽起,露出腰腹一大截白皙似玉的皮肤,她歪着头,正摸索着胸扣。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接过她指尖那精细的扣子,替她一一勾上。他的手指微凉,接手时就惊得如约飞快转头,看到是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拉下衣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温景然转身看了眼被推开的门,挑眉看她,无声的反问:“我没敲门?”应如约理亏,捂住脸,原本还有几分混沌困意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抓起衣服几下蹿进浴室,只留下一句:“你去楼下等我。”温景然在原地站了片刻,指尖仿佛还留有她皮肤细致的触感。他敲门,手指关节扣在玻璃门上,清脆悦耳:“不需要我帮忙?”浴室里的人,声音含糊:“不需要。”话音刚落,门被推开,温景然倚着门,眉宇间漫开几分不怀好意,低笑道:“华姨不放心,让我上来催催你。”他的口吻里满满的勉为其难。应如约刚穿好毛衣,被他故意逗弄,有些恼,去了牙刷挤上牙膏,电动牙刷震动的声音里,她嘟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保证自觉,不劳你监督。”含着牙刷,鼓着脸,她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刚睡醒,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像是含着水,在灯光下如有星辰点缀。温景然抬手替她擦去唇角沾上的牙膏沫,低垂了眉眼和她对视:“没睡好?”应如约点头,吐了漱口水后,拿洗脸巾掖了掖唇角:“睡不着,从绵羊数到大灰狼,都想把你叫醒陪我一起失眠了……”她掬了把水敷脸,脸上还流淌着水珠,她转身,看着他渐渐幽深的双眸,低声道:“翻来覆去,把初识到昨晚所有还能记得的回忆重新翻了一遍。”她一顿,微勾起唇角,满眼的亮光都是他:“原来,你就站在我的时光深处。”他站在时光深处94这句话,昨夜,凌晨,一直翻来覆去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像高中互传纸条时才会写的“小情话”,她反复咀嚼着,直到此刻说出来,依旧抱了几分羞赫。应如约十六岁遇见温景然。那天是十年前的元旦,她拎着装了饺子的保温盒去医院给应老爷子送饺子,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在整理病历。那是第一次,和温景然并不算正式认识的见面。她那晚的狼狈,无措,孤独都被他尽收眼底。仿佛也是从那天起,应如约和他的交集越来越多。从受应老爷子的嘱托陪她逛书店买教科书和工具书,到渐渐熟悉后,温景然每次来应家吃饭,都会顺路接上放学的她一起回家,连带附赠的是当晚的作业检查和课文预习。甚至,连第一次出入游戏厅,第一次打台球,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自然地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攥住他的衣角,等他带她穿过林荫树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交流自己的想法,谈天说地,再天马行空也不会被他嘲笑;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藏了喜欢他的小秘密。那段时间,她还曾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他苦恼不已。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老男人……即使那时候的温景然不过是比他大四岁的研究生。再后来,如约父亲的猝死让她把所有旖旎的心思都收了起来。葬礼那天,应如约披麻戴孝送父亲上山立碑,公墓的台阶很高,温景然搀扶着伤心过度的老爷子走在离她三级远的台阶上。她仰头看他时,被阳光透过他指尖刺来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泪流不止。她突然就难过得不行,憋着眼泪直到山顶,他朝她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像白玉一样白皙。她从没见过哪个男人的手和他一样修长好看,连骨节都精致得像是打磨过。他牵着她,把她拉到身边,在她父亲下葬时,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地用手指遮挡了她的眼睛。她憋了一路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高中毕业后,她去a大医科就读。没有他的城市,空旷又陌生。她每天都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她的大学时光,忙碌到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已经把温景然戒掉了。但没有。每年寒暑假,她都要回到s市,避无可避。断断续续的来往,她习惯性的麻痹自己。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可事实呢?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旧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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