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的发妻,美丽,柔顺却也没有什么主见,端庄如同世上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他当然爱她,爱与她的结发之情,爱她的美丽温柔,但是这样的爱如同她的人一般中规中矩,既不长久也不深刻,再她逝世后便渐渐消散了。
邵震虞当时二十出头,是个心存热血的青年,对着刚出生的女儿是一种深切的怜爱之情,她那样弱小无辜,在自己怀中哭得声嘶力竭,似乎出生就能察觉到生母的离世。
他作为父亲的本能驱使他所思所虑都在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因此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继娶妻妹的提议,或许也是为了延续两家的姻亲关系,但是确实有很大一部原因是为了让初生女儿能过得更好些。
但是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有太多东西比一个婴儿重要了。
继承人的教养,新娶的已经培养出感情的妻子,一胎双生却先天不足的双胞胎儿女。
最重要得是父亲的离世,那真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觉,支撑邵氏甚至大周朝的脊梁断了一根,他不知皇帝丧父是是个什么心情,但是就邵震虞自己,没有一点继承爵位,自己当家作主的喜悦,而是感觉有天那么重的担子猝不及防的砸在了肩上,充满了慌乱和恐惧。
他有这个能力么?继承从父亲那里得来的战无不胜的英国公名号,为大周驱除南虏、威震漠北?
他没有。
所以家族和朝廷的重担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父亲的荣光不再是骄傲,而是压力,他从一个心存柔软的青年以最快的速度变成了以利益为先的英国公,全副的心神放在了延续家族,策兵征战和在朝堂立足上面。
十几年过去,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将军与政客,而当年的尚在襁褓的女孩儿如今却以为人妻、为人母。此刻像他当年抱着女儿一样,抱着她自己的孩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她不像在家中时的沉默端庄,也不想在皇帝面前娇软含情,她美丽而凛然,目光像是被柔软的丝绸包裹的刀锋,温和中有着让人战栗的意味。
与她的母亲完全不同,甚至与邵震虞自己也没有相似之处,应要找到类比的话,那便是如同皇帝本人一般踏着常人完全难以企及的气息与居高临下的声势向他临近。
这让邵震虞无比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女儿,她是皇帝的半身,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天子笼罩其上的权威。
邵震虞深吸了一口气,恭敬而郑重的躬身行礼:“臣,拜见贵妃娘娘。”
邵循微微抬手,示意他平身,等他直起身子之后,语气平静的问候道:“父亲安好。”
父女俩谁都没有先开口,邵震虞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定格在了邵循怀中的七皇子身上。
这是邵震虞的第一个孙辈,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养在深宫中的外孙。
赵言枢没有哭,他有些专注而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外祖父。
邵震虞也在看他。
这孩子有着与皇帝如出一辙的眸色,但是眼型与轮廓是属于邵循的……或者说是属于邵氏的。
或许真是血缘亲近,邵震虞在孩子的脸上甚至找到了与他自己相似的地方。
他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这是赵氏与邵氏血脉融合所得的皇子,是与他血缘相近的外孙,严格来说,他与这孩子的血缘亲近之处与先帝不相上下。
邵震虞抬起头看向邵循,但是邵循并没有说话,只是任他打量着怀中的儿子,等他抬起头时,轻轻点了头:“您若要面圣,就请进吧。”
邵震虞原本因为前途未卜的忐忑奇异的消失了,他想,无论如何,他已经为家族寻找到了一块立足之地。
“阿循,”他看着长女,唤了她的名字:“有什么要跟为父说的么?”
邵循的神情一如往昔,她几乎没有犹豫,声音缓慢而及其稳定:“请您勤于王事,一切……以陛下为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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