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进京,杨延昭是在第二日早朝上才看到。
依旧是风采照人,温文尔雅,立在朝臣之首,说不出的荣华富贵。
这也确实,赵德昭登基,手足情深的他自是权势滔天,由远任他乡的落难皇子成了执掌权柄的笑傲王爷。
有着太多让人钦羡之处。
只是这等钦羡之后的凶险与凄楚又是几人能知晓?至少面带笑意的赵德芳不会找人去说,那些曾经打压与他兄弟二人的人也皆不存在了。
暗潮汹涌的惊天骇浪之后,便是剩下风轻云淡。
朝会并无寻常之处,无非是说着各地民生之事,大抵说着新帝喜欢的话,何处又是祥瑞现身之类。
末了,皆以为散朝之时,赵德昭却又提出话来,竟是要开恩科,这等事情,着实的出人意料,细细想来,却又是情理之中。
新帝登基,恩泽天下,开科取士,纳有才之士为天子门生,这是巩固基础最为有效的方法之一。
因而待听到这句话,面露震惊之色的无非是那些城府尚轻的臣子,毕竟春闱殿试刚刚结束,再行科举之士,似乎从未有过,但看得各部堂主管都未出言,也只得将话给吞到了肚子里去了。
毕竟开科取士,又能影响到他们多少?
如此,开兴年伊始的科举便又开始了,各州府但凡有举人身份之人皆可赴京参加六月的恩科。
“如此,大宋江山又多新锐之士,乃是我大宋之福,可喜可贺啊!”
见无人反对,赵德昭也因这自己想出这主张而沾沾自喜,欢喜之下,望向面带笑意的赵德芳,“这恩科之士,便交由给惠王操办,文武侯协助,此事关系我江山社稷,你二人可不得有误。”
听得这话,一直低首闭目养神的杨延昭微微的抬了抬头,恰好看到身前卢多逊等人回首望来的目光。
似乎带着意味深长之味。
这眼光,杨延昭明白,他得为进京而来的惠王增添名望,扬名与士林之中,虽有不情愿,但也无法选择。
“臣谨遵官家旨意。”
俯身行礼,杨璟低声道了一句。
之后,自然是君臣同乐的场面,散了早朝,杨延昭正欲离去,却听得后面有人唤他,回过首,便见赵德芳更从远处快步走来。
“见过王爷。”
止住脚步,杨延昭弯身行了一礼,那赵德芳则是疾步上前,搀扶住了他,“延昭怎是这番多礼了,本王能有今日,还是多亏有延昭相助,细细想来,延昭还真是官家与本王的福星啊!”
感慨着,赵德芳不由得想起当年小巷中与杨延昭的初识,那时候,若不是对方的出手相救,岂能有他的活命在?
而今日能衣锦还京,这其中的缘由,赵德芳也听说了几分,自是知晓杨延昭的功劳,只是这几天在京师琐事较多,或者就是杨延昭家中丧事没了,不能上朝,因而未能与他好生的叙上一叙。
今天早朝见到杨延昭,赵德芳当然要唤住他,说上些话,也好增进些情谊。
“延昭,本王回京这些时日,倒也没有抽出空来去你府上,确实有所不周,排风的事情本王也听说了,巾帼英雄,少年英杰,只是可惜了……”
听赵德芳说及排风,杨延昭不禁面色有些动容,心里再生凄楚,后者或许也是察觉到了,忙笑着将话给岔了开,“官家此次开恩科,而本王却惶恐而不能胜任,一切还需依仗延昭,望你能多多帮衬才是。”
话语越发的温和,却是让人觉得越发的疏远,这莫非就是在其位,而做其人?
究其到底,杨延昭不喜欢这样的赵德芳,若是可以选择,他倒是愿意与当年那个拿着纸扇,爱笑的落难皇子相交。
至少那样可以交心。
暗自感慨了少许,杨延昭面露出笑意,连连摇头道,“王爷说得是哪里话,杨璟何德何能,受官家恩泽,得王爷信任,自当是竭尽所能,助王爷将恩科一事办好,以兴我大宋社稷。”
“有延昭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以你在士林中的声望,想来不久便能引来无数的才俊。”
赵德芳笑眯着眼,说出的话却是让杨延昭胆战心惊,此刻他二人仍在紫宸殿外,离早朝之地不过数丈之远,左右四下也皆是有着内侍宫卫,这句话岂不是要让他杨延昭坐上莫须有的罪名?
惊怕之下,杨延昭忙弯身行礼,“王爷使不得,切莫这般说,杨璟哪里担得起,官家招贤纳士,王爷运筹帷幄,必定能揽尽有学之人,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听得这话,赵德芳又是笑了,“延昭,你总是这番的谦逊,这确实让人佩服的紧。”
既然不是坦诚相对,二人之间的谈话自然说不到深处,又是轮到了几句对恩科的安排打算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与赵德芳分别之后,杨延昭往着宫中北地走去,那里是偏殿旧阁,赵元佐身受重伤,不能去往别处,但临华宫又是皇储所待宫殿,因而赵德昭便让人将他送到了那里,派着两眼聋耳花的老御医守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