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名头戴毡帽身穿皮袄衣的辽人装扮的郎中给杨延昭把着脉,不多时,眉头皱起,砸着嘴摇首轻声道,“奇怪,明明是五脏皆受了重创,可脉象竟毫无虚弱之象,真是好生的奇怪……”
一旁,那陈管家凑上前,很是担忧的轻声问道,“大人,我家大人的伤势?”
那郎中收了眼中的疑惑之se,瞥了陈管家一眼,捋着下颌上稀少的胡须,带着些许的鄙夷道,“死不了,等我开个方子,照着抓药便是。”
闻言,陈管家忙弯腰低首道,“是,是,有劳大人了。”
杨延昭遇刺,寻常人当然是不知晓的,即便有所听闻,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毕竟他只是个宋国的俘虏。
可是有些人却因此记起了前ri突然流出的谣言,心里不免生了些想法,有些人愤恨杨延昭为何不死,有些人在暗地里偷着乐,更有些人被骂的狗血喷头。
淑德殿,望着眼前大发脾气的萧绰,不远处,缩着脑袋立着的萧天和嘴角抽搐着,稍后挤出个笑脸来,将散乱一地的果子捡了起来。
“燕燕,是兄长不好,不该派人去杀那杨璟,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兄长下成不?”
低声下气的说着,彷佛做错事的孩子求着宽恕,萧天和确实没有想到刺杀杨璟会让自幼疼爱的妹妹生出如此大的火气。
萧氏一脉虽说风光无比,但是人丁稀少,萧天和作为长子,理应担当起振兴萧家的重担,可是他有着自知之明,懂得萧绰的本事在他之上。
倘若妹妹不是女儿身,萧天和当即毫不犹豫的将萧家交给她,只是可惜了……
惋惜之余,萧天和对萧绰的话也是言听计从,自从接手萧家之后,便按着‘韬光养晦’四字来为人行事。
不生事,也不作乱,自是保住了萧家的富贵。
一直以来,萧天和都修心养xing,处世不争,可不知为何,昨夜竟突然失去了理智,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失去二弟的伤痛突然涌出,他已经分不清了。
只记得听到那谣言之后,隐忍多年已经变得沉寂的心竟是无比的愤怒,所幸的是萧天和记得萧绰给他的嘱咐除了‘韬光养晦’之外,还有‘不与耶律氏为敌’。
既然耶律休哥他动不了,恨意自然便到了杨延昭的身上,杀一个宋国的俘虏,即便事情败露了,又有谁敢拿他问罪?
可惜,萧天和没想到这件事会让萧绰大为恼怒。
见萧绰板着脸,不理会他,萧天和将果子放在桌案上,将脸凑上前,作出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燕燕,兄长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满是哀求,似乎下一刻,便要泪眼汪汪了,见他这般,那面带寒霜的萧绰也不好再生气,伸出玉手将萧天和推到一边,“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更是北府的宰相,做事怎么能不动动脑子,那杨璟要是杀得的,当初大汗为什么不一刀将他结果了?”
“我的好燕燕,是兄长脑子发热,只是琼娥公主近来确实与那杨璟走得太近了,二弟尸骨未寒,且不说那传的市井皆知的谣言,我萧家的颜面都被人打了个响亮的耳光,所以兄长才一时没忍住,这才……”
话还没说完,萧绰便横着眼,打断了他言语,“哼,你杀了杨璟就有用了?”
这声低喝让萧天和咂了砸嘴,将话给咽了回去,低着头,不再出声。
见此,萧绰不由得叹了口气,话语柔和了几分,“大哥,债有头冤有主,二哥死在了耶律休哥的手中,这笔账以后自会与他算来。眼下我萧家便剩下你我兄妹,凡事鲁莽不得,倘若你出了些意外,让做妹妹的该如何是好?”
闻言,萧天和深吸了口气,眼中有着解不开的苦恼之se,“可是燕燕,真的就这样看着琼娥与那杨璟……”
“大哥,为何你不以退为进,谋略全局?二哥既然已经死了,我们揪着不放,与那耶律氏打破脑袋,恼怒的杀了杨璟,这些又有何用?”
萧绰低低的说着,走下扑着白狐皮绒的座椅,扶住萧天和坐到一边,“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个顺水推舟,他人若是笑话便由他们去了,只要大汗心中记着我们的好就行了,更为要紧的是我萧家门生心中大抵会生出些愤恨,到时候,同情也好,报恩也罢,只会更加听从大哥的使唤。”
许久,萧天和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有些不甘与无奈的附和道,“燕燕说得有理,是兄长太冒失了……”
将小火炉上的茶水取下,萧绰倒了一杯递到萧天和身前,“大哥,妹妹知道是委屈你了,这杯茶权当是因为刚才的脾气与你赔个不是。”
“燕燕……”
伸出手止住萧天和的话语,萧绰轻叹了一声,“大哥,如今萧家的情形你我都是了解的,说是外强中干也不为过,爹的门生虽多,但人心叵测,真正忠心与我萧家的人已经不多了。小妹今ri敢断言,倘若有一ri我萧家惹了麻烦,能挺身而出的怕是少之又少……”
端着茶水,闻着那扑鼻的清香,萧天和却无心去饮,一股凄楚生了出来,“燕燕说得也是为兄所担心的,我萧家乃是大辽名门,却不想也到了这举步维艰的地步,都是我萧天和的错,辱没了门楣。”
沉思了片刻,萧绰美目中jing光闪过,继而朱唇轻启道,“大哥无需自责,或许还有办法。”
听得这话,萧天和顿时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一边,满是殷切的望向她,“燕燕是不是有了良计,赶紧与兄长道来。”
“让杨璟为我萧家所用。”
道完这句,萧绰抬首望着殿外,风雪初霁,一抹明媚的阳光洒了进来,恰到是好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