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戎冲妻子摆了摆手,摇着头深思着道:“我有些胸闷的慌,外头凉爽,我去走走,去走走就好…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龙戎推开屋门,蹒跚的迈过门槛,捡起门边府里下人放着的油纸伞,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夜里。
也不知道有什么在指引着龙戎,他竟走到了昔日龙小蝶的祠堂外,自从数月前他亲手烧了龙小蝶的画像,这座祠堂就成了龙府的荒屋,连下人们都不敢随意经过,听几个年老的嬷嬷说,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祠堂外隐隐有女人唱着听不懂的歌,还有酷似龙小蝶的魅影飘过,很是瘆人。传说散开,这里就更少有人敢来,龙戎虽然厉声呵斥了荒谬的谣传,但他也总是刻意避开这里,龙希亭曾提过是不是干脆拆了祠堂,但龙戎不敢,他已经烧了龙小蝶的画像,实在不敢再动了这座祠堂。
可怎么现在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龙戎后背有些发冷,赶忙扭头就朝别处走去。他的耳边划过谣传里女人的歌声,凄凄切切婉转柔情,可他听不清到底在唱些什么,只觉得莫名的惊恐。
——他要离开这里,离的远远的…
龙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想回去自己屋里,那里总不会有鬼魅幻影吧。可等他抬起头,腿肚子惊的直打转——他走到了冰窟的所在,一大片不见尽头的废墟之上。
——“龙氏冰窟…龙氏冰窟…”龙戎喃喃低呼着,他弯腰捡起一块还染着霜雪的石子,指尖一松石子落下,滴溜溜的在地上转动着,“龙氏嫡女,世代为后…世代为后啊…怎么就在我手上毁了呢…不该,不该呐…”
龙戎长叹着想转身赶紧离开,他忽然看见废墟中央出现了一个人影,娉娉婷婷,浅笑动人。龙戎揉了揉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可天色实在太黑,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到底是谁。
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动听,惹得人一定要看个究竟,龙戎魔怔似的的踩上了冰窟的废墟,朝着人影慢慢走去。
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黛眉弯弯,笑目似弯月一般,肌肤胜雪唇红齿白,眼睛像极了城外的镜湖,清澈的可以一见到底。
——龙小蝶!?龙戎屏住了呼吸,不是…不是她。龙戎又走上前几步,“是樱儿吗?”龙戎喊了声,“樱儿,大半夜你跑出来做什么?跟爹回去。”
人影也不应他,仍是欢盈的笑个不停。
“洛儿?不是…”龙戎死命的瞪大着迷茫的眼睛,“筱儿?不是…”
“你猜啊,猜啊…”人影盈盈笑着。
“怡悠…是怡悠…”龙戎有些害怕,“是怡悠么?你回来了?”
——“怡悠在里面,怡悠在冰窟里!你让开,里面是你妹妹,是你亲妹妹啊!”
——“爹,不能进去!绝不能进去。怡悠已经见到冰窟里藏着的东西,她…不能活着出来…绝不能…”
——“怡悠是你亲妹妹…亲妹妹呐…”
——“龙氏那么多人,都要为怡悠殉葬么?列祖列宗在上,爹是要背弃在冰窟许下的誓言么?”
——“怡悠…爹的女儿啊…怡悠…”
“怡悠,你说过不怪大哥的…”龙戎流下浑浊的泪水,“大哥也是不得已…不光是你,筱儿潜入冰窟,就算她是大哥的最心爱的女儿,大哥也是不得已啊…”
人影骤然止住笑声,沉默的注视着这个无助惶恐的男人,绝美的脸孔忽然变作狰狞的魔影,朝着哭泣的龙戎扑了过去。
龙戎大叫一声转身仓皇想逃,一个踉跄跌倒在废墟上,头颅重重的撞在了一块大石上,血花四溅…
涟城城主,龙氏第九代掌舵人,失足摔死在了自家的冰窟废墟之上。
光阴荏苒,弹指已经过去五年。
密林边,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正在草地上嬉闹个不停,男童约莫四五岁,正是撒欢淘气的年纪,女童年纪小些,才刚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追着玩闹的哥哥,嘴里咿咿呀呀很是可爱。
数十步外,龙筱抬头寻着两个孩子,指着男童道:“轩儿,妹妹跑不快,你慢些走,妹妹要是又哭了,看你爹饶不饶你。”
唤作轩儿的男童冲龙筱拌了个鬼脸,顽皮笑道:“爹才舍不得凶我,娘你才最蛮,连爹都怕你呢。”
“嗨。”龙筱黛眉一蹙就要去教训他,忽的密林里传来大片渐近的马蹄声,龙筱止住步子,冲两个孩子招手道,“快,到娘身边来。”
百余名黑衣护卫急促的挡在龙筱和两个孩子身前,执着兵器齐刷刷对向密林。山坡上,一匹黑色的骏马朝龙筱驰骋而来,马背上的夏夷欢额前束着黑色的缎带,鹰目冷峻锐利,英武更胜从前。
夏夷欢跳下马背,一手拉过龙筱的手腕,另一只手抱起那个蹒跚学步的女童,亲了口女童的脸颊,“玥儿,叫爹。”
——“爹。”女童奶声奶气的喊了声,还不忘搂住夏夷欢的脖子也亲了口。
——“乖。”夏夷欢爽朗笑着把女儿又抱高了些。
轩儿见爹抱妹妹不抱自己,委屈的低哼了声,龙筱看在眼里,嘻嘻道:“你爹不是舍不得凶你,他啊,是没工夫凶你呢。”
夏夷欢鹰目注视着枝叶摇曳的密林,若有所思道:“这样大的阵势,会是谁?”
数百匹骏马驰骋出林子,为首那人“吁”的一声停下脚步,抹了把额头对望向山坡上的夏夷欢。
龙筱挤了挤眼睛,指着马背上的那人道:“是他?辰世子?夏大哥,是沐青辰呐。”
——“辰世子?”夏夷欢击掌三下,黑衣护卫放下武器让出路来,夏夷欢拖着龙筱的手腕走向沐青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