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隙
夜,深了。
在许都城外某处山坳中,陈蓦靠在一块石头上,默默望着面前的篝火。
篝火“噼啪”作响,将陈蓦原本就难以平复的心情搅地一团糟,在微微叹了口气后,他抬起头轻轻敲打着额头,只感觉脑海发涨。
忽然间,身旁传来一声低吟,陈蓦转过头去,却见熟睡中的张宁微微缩了缩身体,似乎感觉有些寒冷。
犹豫一下,陈蓦脱下了身旁的外衣,走过去盖在张宁身上,却没想到,如此细微的动作竟然也惊动了睡梦中的张宁,睁开眼睛望向陈蓦。
不得不说,两人都感觉有些尴尬,在足足僵持了数息之后,才由陈蓦率先打破了沉静。
“呃,我见你好似很冷,所以……抱歉,吵醒你了……”
“不,”张宁连忙摇了摇头,说道,“妾身原本便不曾睡熟……”说着,她望了一眼陈蓦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眼下正值正月寒东,将军将御寒之物予了妾身,若是不慎染了风寒……”
“我没事!”陈蓦摇了摇头,也不等张宁犹豫着要将外衣还给自己,顾着回到方才坐着的地方,伸手取过几根枯枝丢入篝火,随即默默地望着篝火中跳跃的火苗发呆。
说实话,对于有戾气护身的陈蓦来说,区区寒冷确实不值一提。
“如此……多谢将军。”望了一眼陈蓦,又望了一眼手中的外衣,张宁轻轻咬了咬嘴唇,终究将它盖在自己身上。
说实话,以她体内那股磅礴妖力的储量,其实根本不会在寒冬感到寒冷,但是,作为她从小受到排斥、被人视为妖物的罪魁祸首,张宁十分痛恨体内这股强大妖力,是故,如果没有必要,她是绝对不想去动用那股妖力的。
此后,便是长达半响的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唯独那燃烧着的篝火中不时传出噼啪噼啪的声音,而这阵压抑的气氛,让张宁感觉分外不适。
她偷偷望向陈蓦,用读心术读取着陈蓦此刻的心绪,不出她所所料,此刻陈蓦心中想的尽是关于张素素的事,并且,在张宁看来,即便她一五一十地对陈蓦道出那段辛秘,却依然无法改变陈蓦对于张素素的看法,不由地,这令张宁有些莫名失望。
“将军还是不信么?”犹豫一下,张宁轻启红唇,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唔?”正想着心事的陈蓦回过神来,见张宁直直望着自己,脸上露出几分苦笑,自嘲说道,“你看到了?”
张宁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带着歉意低声解释道,“并不是妾身有意用读心术窃听将军心中所想……从小,妾身便有这个能力,只要看到他人,便能得知他心中所想……”
“是么,不错的天赋……”陈蓦随口敷衍着,他的语气不由令原本便有些负罪感的张宁感觉更是不适,下意识心慌地望向陈蓦,这才发现陈蓦只不过是随口敷衍,他的心神依然还在张素素之上,张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裹了裹盖在身上的外衣,低声说道,“除开其他事不谈,妾身真有些羡慕将军与妾身之妹的感情……”
“唔?”陈蓦转头望向张宁,只见张宁自嘲一笑,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也不知何时起,妾身便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读心术,无论什么人,妾身都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从那时起,妾身便明白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有好一些人,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在这近二十年中,有畏惧妾身者、痛恨妾身者、背地里唾骂妾身者,亦或是垂涎妾身美色者,比比皆是,除了义父外,将军是第一个不对妾身报以恶念的……”
“义父?张鲁?——呃,抱歉!”陈蓦愣了愣。
“呵,”见陈蓦只是无心之失,张宁也不在意,望向篝火的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喃喃说道,“虽说并非新生骨肉,然义父却视妾身如己出,疼爱倍加……”
“看来你很敬重张太守呢……”
“是啊,”张宁微微点了点头,轻笑说道,“倘若不是义父,恐怕妾身早已死去……现在想想倒也奇怪,义父素来耳根软,却力排众议养育妾身十余年……”
“唔?张太守耳根软?”陈蓦惊讶地望着张宁,却见张宁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将军不知,妾身义父仁义备至、表内如一,可算是世间少有君子,只可惜太过温厚,听不得他人劝谏,这些年来,若不是妾身一力压着,汉中那些宵小,多半已说服义父自立为王了……”
“呃,还有这事?”
望着陈蓦惊讶的表情,张宁苦笑地点了点头,随即轻叹说道,“好在朝廷派出三路兵马镇压了关东黄巾,算是给我汉中一些小人敲响了警钟吧,不过前些日子,又鼓捣着唆使义父上表朝廷为汉中王,唉……”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望着张宁长吁短叹的模样,陈蓦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几分笑意,但是随即,陈蓦便不由想到了张素素,继而,他的心情再次低落了下来。
说实话,张宁与张素素毕竟是一胞所生的亲姐妹,除了表情与气质有些差异外,模样酷似地几乎分不出彼此,也难怪陈蓦从张宁联想到张素素。
见陈蓦突然又沉默了,张宁不必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在望着篝火许久后,低声说道,“将军日后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