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师们没有说话,但眼神说出了他们肯定的回答。
他们生来自由,并且愿为这自由去付出。
林维忽然敬佩起阿德里希格来。
他这漫长的一生不知做了多少事,撰写下多少本书籍,以《时光手札》为引,在魔法学院的藏书室中长久保存,培养了无数自由、浪漫,热爱历险,不惧怕死亡的魔法师们。
这个人,他守护了整个魔法世界。
林维不由得被这样的热情和信念感染,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看到了一个这样的世界,与这样的人们生活在一起。
太阳在天穹缓慢移动,天空碧蓝,脚下是云海,面前的女神像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像是另一个太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无限拉长,人们屏住呼吸,以心跳记录时间。
大陆边缘,柔和金芒保护着风暴中的人们,他们欢呼、流泪,歌颂慈悲的神明,力量蒸腾,汇聚,在半空聚集。它穿过半个大陆,在帝都上空缓慢停留,升入云霄,涌向洁白的神像。
下一刻,烈阳行至天空的正中央。
“她醒了。”
神像彻底分崩离析,人影缓缓浮现。
沉沉的压迫,使人喘不过气来。耳畔仿佛响起歌唱声,唱着赞美的祝词,将人带去虚幻的场景——叩拜的人们,辉煌的神殿,宏伟的祭坛,终日不歇的祝歌,似乎永不泯灭的光辉。。。。。。
若不是听过阿德里希格之前的叙述,每一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向这光芒叩拜。
她的金发像流泻的日光,眼睛像蔚蓝的天空,头上带着神圣的冠冕,神袍繁复而庄严,一手权杖,一手长剑。
女神的目光是慈悲的,尽管这冰冷的慈悲让每个人心底发寒。
人们曾叩拜她,祈求女神救赎他们于深重的苦难——却不知道那苦难正是神灵为了获得信仰亲手种下,她享受着来自整个大陆的朝拜,就像是收割丰收的粮食。
她的目光没有在任何魔法师身上停留,仿佛把他们看作最渺小的尘埃。目光只在阿德里希格身上短暂停驻,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时间。”
阿德里希格面无表情与她对视:“女神冕下。”
她缓缓笑了一下,伴随的动作却是举起手中长剑,剑锋炽烈,向着阿德里希格遥遥挥下。
极慢,慢得让人能看清它的所有轨迹,看见阳光在锋刃上闪闪发亮。
可也极快,仿佛只过了一瞬,它就到了阿德里希格的头顶。
或者说规则之上,已经没有了快或慢之分,寻常的魔法师要了解那一剑如何刺下,不啻于一只蚂蚁要理解发生在帝都宫廷里的阴谋。
阿德里希格分毫未动,唇角竟然有一丝笑意。
女神的剑锋在那一刻忽然一滞,随即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在他身侧滑下。
“您沉睡了一千年,”阿德里希格直视她:“可我在清醒中度过。”
女神的目光淡漠极了:“那又如何。。。。。。你永远在规则之下。”
阿德里希格:“如果只有效仿您才能超越规则,那让我恶心。”
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战斗如何发生,身影时而虚幻时而凝聚,在空中变成两道流影,林维试图用目光追寻,仅仅片刻就感到精神力不堪重负。
他转头望身边的断谕,却发觉他的眼神没有丝毫迷茫。
他看懂了,他看清了——这个念头蓦地在林维心头升起,带来一种隐约的不安。
他到底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在自己不在的那三天中吗?
而且,灵魂的连结一刻不停在告诉他,这个人的灵魂强度每一个片刻都在增强。
众人的灵魂是星星,女神是太阳,而之前的断谕是月亮。可月亮的光芒正在时时刻刻凝聚,几乎要与那烈阳比肩。
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林维握了握他的手,感到回握的力度,稍稍安下心来,看向阿德里希格。
他大预言术的力量已经消耗在了与其他神灵的战斗上,还能坚持多久?
“现在毕竟不是女神的全盛时期,”林维这样安慰自己:“即使她又在元素风暴中获取了信仰的力量,也比不上黑暗时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