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并没有睡熟,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楚钧辗转难眠,听到他起身披衣下床到阳台抽烟,甚至隔着帘纱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他指间明灭晦暗的烟头。
他怕影响她睡觉都不敢开灯,她感动于他的细心体贴。刚想起床喊他回来睡觉,就听到房门叩响。
所以,她保持沉默。沉默地看着他走出来开门,沉默地看着他急促拥着那个深夜到访的女子出去,沉默地看着他反手关门。
这一瞬间,安宁只觉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揉捏撕碎。为什么,相同的命运都降临到她的身上。她总逃脱不了,被别的女人抢走身边男人的厄运。
俯在门上,她努力倾听,隐约听到两人似乎争吵起来,然后就是苏苏压抑的低泣和他温柔的哄劝。她只听清他说的一句话,他说——对不起,我错了!
他错在哪里?当然是因为他结婚了!他结婚所以辜负了苏苏的痴情相付,所以他后悔了!
安宁胸口堵塞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像缺氧的鱼般张开嘴用力喘息,然后她轻轻旋动了房门锁钣。只是开了一条缝,走廊里的那对男女丝毫都没有察觉。
然而,当她望向他们俩的时候,好像当头一棒砸在额头,差点儿晕厥过去。
他在吻她!楚钧在走廊里吻苏苏!他不但吻她,而且他还抱起了她,急步匆匆地离开了。他抱着她去哪儿?答案不言而喻。他当然是抱着她去一个无人打搅的地方,尽情跟苏苏亲热。
没有愤怒,只有无边无际冰冷的黑暗彻底地把安宁淹没!她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这一局,她再次输得彻底!
最后一瞥望去,她分明看到苏苏的美眸飘过来。有一瞬间,她甚至是怀疑自己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而生出的幻觉,苏苏那双迷人的眼睛带着淬毒的笑意挑衅地望着她。
这种目光她并不陌生!她不止一次地在丁秋瞳的眼里看到过!可是,苏苏怎么能跟丁秋瞳一样……那样纯美干净的女子,那样不沾人间烟火气息的茉莉仙子,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微笑?不,肯定是她看错了!
等她想再仔细辨别,楚钧已经抱着苏苏消失在走廊的拐弯处。
“嗒!”她阖上了房门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然后慢慢地滑落坐下。并非是任性,而是她全身虚脱,甚至没有力气再起身到床上去。
哪怕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哪怕病房里暖气供应得很足,赤脚且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的安宁仍然感觉蚀骨的冰冷。寒意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冻得她直打哆嗦。
怎么回事?安宁觉得不对劲,可是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小腹传来阵阵的绞痛,让她痛苦地申吟出声。
她到底怎么了!安宁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小腹,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下体涌出,难道她来例假了吗?
强撑着爬起身,她想到床上躺一会儿,竟然再次跌倒。幸好厚厚的地毯减缓了她摔倒的力道,她单膝跪地并没有受伤,可是腹痛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了,楚钧走进来,见跌坐在地毯上的安宁,不由大惊,连忙上前抱起她,急声问道:“你怎么了?”
安宁疼得蜷起身子,申吟道:“肚子……肚子疼!”她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回来了!她以为……想以这里,轻轻咬紧了唇瓣。她原本以为,今晚他会在外面跟苏苏共度良宵的。
楚钧顾不上问太多,连忙把安宁放到病床上,摁响了铃,不一会儿两名小护士就走进来察看。
“快瞧瞧她,肚子疼得厉害!”楚钧本能地以为是车祸后遗症发作,并没有多想。
两名小护士上前察看,见安宁浅色的病号服裤裆处浸染出深色的血渍,不由一怔,失声喊道:“先兆流产!”
*
如果不是今晚的意外事件,所有人都不知道安宁竟然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如果不是抢救及时,这个才一个多月的小生命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幸好在医院里,立即就送往了急诊室,医生及时做了保胎措施,天快亮时,胎儿的情况平稳下来。
安宁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床病上,成为了国宝级的重点保护对象,与众人隔离开来。
得知安宁怀孕并且先兆流产,楚家几乎大乱。先别说楚钧的反应如何,单单焦秀珍就穿着拖鞋连夜赶来,抓着医生问个没完。还不停地斥责儿子,为什么没有照顾好安宁。不知道媳妇已经怀孕也就罢了,居然还莫名其妙得先兆流产,这实在不可饶恕。
一个半小时之后,楚嘉琪来了,随她来的还有从京城乘私人飞机赶来的妇产科医生,据说是专给特政人物诊治的国手。另外,这些国手神医们还从京城带了最新的进口药,用于治疗先兆流产极为有效而且副作用极小。
经过几个小时的折腾,安宁总算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可以清静会儿了。
楚钧跟了进来,他坚持陪伴在她的身边,吻着她的手,反复地说:“别怕,有我在,你和孩子不会有事!我不会让你们娘俩有任何闪失!”
安宁什么话都没说,她好像睡着了。只是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腹部,眼角不禁滴下泪珠。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在她和楚钧的婚姻出现问题的时候,他来了,难道是嫌她的心还不够乱吗?
如果楚钧没有及时回来,如果她跌坐在地上无力求救,如果……也许天亮时,这个孩子就不存在了!那么,她也可以无牵无持地跟楚钧分手。
但……他及时回来救了她,并且救了他们的孩子!注定,他们还是要纠缠下去!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哪怕分分钟都不离开你!”心有余悸的人并不止安宁,楚钧更甚。他不敢想象,假如他没有及时回来,此时此刻,孩子的性命是否还能保得住。想到这里,他就后怕不已。
安宁抽回了自己的手,侧转身,只留给他一个僵冷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