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蕴灵境的修为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升任风雨部西台斥候营五赤车符吏之一,南占开颇为自傲。虽然实力不如另外四位同僚,但他极擅长潜踪匿形,又会口技,通晓鸟语,能驱使着鸟类帮他放风,往往一人就能顶一两个十人队伍。
此刻,散修出身的他审视面前一百位穿黄帔蓝短褂罩皮甲的修行人,权力的味道比修为更让他着迷,他清了清嗓子,他朗声道:“诸位都是道友,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但如今青牢山中情势紧急,在下就斗胆做诸位的上级。诸位放下修行来这青牢山中,有人为磨砺自身,有人是为凌霄道宫的法门,还有人……”他顿了顿,眼神锐利扫过众人,“还有人是为避祸。”说着他将人群中反应有异样的人记在心中,又放松表情笑道:“不得不说,来这避祸是明智之举,想必还没什么人敢来凌霄道宫惹乱子。”
“在下虽不能保证各位人人能立功,但至少跟着我能保住性命,至于其他几位就不一定了……”南占开淡淡一笑,用不经意的口吻说:“除了我带的队,斥候营每月死伤的人数在三成以上。”
众修行人顿时有些骚动,除去某些卫道士,大多数人之所以放着世俗中收人尊崇地位不要,跑来这青牢山供人驱使,不过是受利益引诱罢了,但凌霄道宫的法门好则好矣,值不值得拿命去换却是个问题。
“敢问大人麾下死伤人数也如此重么?”有人发问。
南占开等的就是这话,修行人虽然个体比大承兵人实力高,但若论令行即止却远不如后者,要让这群闲散惯了的家伙听命自己,他这蕴灵境修为可作不得依仗,当即回答道:“一成。”
众人闻言大多放下心来,一成的死伤就是九生一死,他们大都不信自己会是那个倒霉送命的。
南占开又扬声道:“咱们斥候营的本职说起来简单,探查青牢山内妖物动况,未修出内丹之妖记一级功,修出内丹之妖记五级功,再者斩敌一人,凭首级可计一级功,若是军官另算,探明大承鹰犬驻地的话,视大小少则十级功,多则百级功。有功者便可加官进职,得传圣地法门,这些诸位应当早就清楚了。不过行事须得隐秘,故斥候一起行动的不可超过十人,我见诸位有许多是本就相识的,且各自组成队伍罢。”
众人当即三三两两搭讪,你一言我一语套着近乎。
李长安站在人群一角,收敛着修为,有几人过来搭话他只敷衍了事。
渐渐的,众人三两成群,各自结了伙,没剩几个落单的,而李长安就是其中之一。
李长安忽的听到侧后方不远处有人嘀咕着。
“此人也想找人搭伴,不识好歹。”
李长安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驼背胖子孤零零站着,畏畏缩缩,脸上僵硬的笑容将长满肉瘤的肥肉挤作一团,其余人都对他避而远之。
边上有人毫不客气道:“姑且劝一句,就阁下这副尊容,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师兄……”说话的人边上有人低声道:“这话重了。”
“话重了也比让他平白丢了性命来得好,长成这模样,一可能是修行出了岔子,二则可能是先天有缺,而若要修行有成,悟性根骨缺一不可。说一说二,他定然修为低弱,来这斥候营中撞运气,与寻死何异?”
“说的是,说的是……”麻脸驼背胖子被当面冷嘲热讽,也没出声反驳,像是习惯了似的,仍僵硬地笑着,转身走远,背影落寞。
没一会,南占开让众人散去,下令明日卯初到此处汇合。
次日清晨,天还黑着,几点残星点缀着一抹愁云,斥候营已整装待发。
西台风雨天丁左右尉发令给,五赤车符吏各自带人朝不同方向行进。
离开西台二十里后,南占开让李长安所在的百人队在白骓峡一片空谷中停下,下令让众人换下黄帔蓝短褂的装束,对于这以着装区分而防误伤的法子南占开一向觉得有些多余,这不是明摆着给别人亮出自己斥候的身份吗?
但这在它看来背离斥候精神的办法却传言是某位西台某位元始境上灵官煞费苦心出的主意,以及制定了改自道袍的着装样式,所以他不敢违抗,毕竟还想着升官呢。于是只好用这折中的法子,让众人离西台远了再换下便装。
这次入山,探查范围是白骓峡口以西纵二百里,宽一千里的地界,就在凌霄道宫设立的封界边缘,从以往情况来看大承鹰犬应该还未渗透如此之近,大抵没什么危险,也正适合这些刚入行的斥候探查增长经验。
于是南占开也没交代太多,只说了过凌霄道宫封界时只需递交职牒便可,又大致指派一些队伍前往不同的方向,便让众人散去自行探查,半月内回归风雨部西台,否则视为身死。
好巧不巧,李长安和麻脸驼背胖子以及那对麻驼胖子曾冷嘲热讽的那对师兄妹去的是同一方向。
朱靖自小有些洁癖,纵使修行后学了清本是浊的道理,这习惯也仍在,与师妹一同来这青牢山是为历练,没想又见着了碍眼的东西,他微微皱眉,对那驼背说道:“昨日劝告过你,怎么还是过来了?找死。”
朱靖身边那黄衫少女掩嘴调笑道:“你这驼子也会逞强呀。”
驼子干笑两声,那长满肉瘤的胖脸一阵红一阵白,但也没捉着恼的样子。
朱靖索然无味,厌恶道:“不知悔改。”
李长安淡淡道:“阁下矫枉过正了,他来去如何是他自己的事,再说他既然已到了这儿,多说也无益。”
驼子似乎对李长安出言相帮有些惊讶,抖了抖歪斜稀疏的眉毛,抱拳道:“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