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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页(第1页)

赵师侠缓缓收起笑容,答:“河北还有数百万大宋百姓。”宗泽翘起胡子,端详了赵师侠片刻,胡地向赵师侠郑重行一礼,赵师侠微微侧身,宗泽站起身来说:“燕王殿下,老夫这一礼不是冲着你的燕王头衔,是冲你刚才说的话,是为河北数百万百姓谢燕王!”赵师侠端正了身子,宗泽再度郑重行礼,而后抬起身子,眯着眼睛夸奖说:“老夫原本看不上时长卿的自私,但老夫向来知道,时长卿对百姓不自私。他或许不看重京城那位,但他绝对会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中。燕王殿下与他是同类中人,今后有什么吩咐,燕王殿下尽管说来。”宗泽说的话似乎逻辑混乱,因为在古人的世界观里,江山是皇帝的江山,社稷是一家一姓的社稷。而宗泽刚才的话却充满了民本意识——江山是百姓的江山,社稷是华夏社稷,时穿不去急吼吼救援皇帝,却想着先切断金人后路,让金人从此不敢南顾……此战过后,时长卿或许会因为对皇帝陛下的“不臣”、“不恭”而遭受千古骂名,但他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华夏。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宗泽只好说的吞吞吐吐,话出说去就显得语气混乱。原本宗泽一直唾弃时穿,认为时长卿拥兵自重不去救援,偏偏嚷着先让皇帝放权,那是自私自利,是谋想当权臣。但时穿决然渡河的动作,让宗泽心气略平——当今全国将领都在避战,时穿敢战且能战而胜之,大宋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这一刻,宗泽忽然有点明代于谦的认知:皇帝被抛在门背后,又算什么,没了皇帝咱们再立一个新的。百姓才是社稷主体,保全了百姓,华夏就不算亡!心气略平之后,宗泽不免想到:各路军马七拼八凑的前往燕京勤王,整个一个群龙无首状态,而朝廷为了权力,也不会让一个皇帝之外的人得到“挽救民族挽救国家”的声望,甚至为了贬低各地勤王将领的声誉,大臣们会在皇帝的怂恿下做尽排斥异己的工作,如此情况下,贸然前往汴梁城只会是送死。从某种意义上说,预先确立赵师侠这样一位精神领袖,也是不错的策略。真实的历史上,整个大宋只有三人勤王了,一个是宗泽、一个是张叔夜,另一位是正在南方平定方腊残余的姚平仲。而此刻,“鼠胆杀生”将军姚平仲正带领人马急死忙活向汴梁赶路。张叔夜昨日刚刚抵达临濮,突接到消息说道君皇帝已至南京,张叔夜下令停军,准备当天休整一下,马上与道君接触,再确定今后行止……但可惜,道君皇帝觉得南京距离金兵还是太近,认可赵师侠的统帅地位。如此一来,勤王军队有了明确的首脑,朝廷恐怕无可奈何看着燕王声誉隆起……想必皇宫内的道君父子,燕王不干涉军队指挥,宁愿做个单纯的精神领袖,这样的领袖似乎比道君父子更能令人接受……好,很好。河岸上,京东东路大军正在展开,疯狂地向河对岸输送军需物资,不远处,京东西路的军旗露出地平线——张叔夜来了,他会认可时穿向河北的攻击吗?他会认可燕王的存在吗?宗泽整理一下衣冠,招呼河岸上剩余的官员:“来,我等迎一迎京东西路镇抚使。”岳飞参战张叔夜一副怒气冲冲的神态,见到迎候的诸位官员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马上问:“时长卿呐,老夫来了,怎么不见他过来拜见?”赵师侠一直河对岸,轻笑一声:“兄长此时大约已进入开德府(今濮阳)。”张叔夜早已见到当先站立的赵师侠,话说自宗泽称呼赵师侠“燕王”认可赵师侠的地位后,京东东路官员有意无意的突出赵师侠的身份,张叔夜从对方站的位置早已猜到这位就是时穿力捧的“燕王”朝廷新任命的“东道都总管”。按礼,众官员跟他见礼之后才会介绍赵师侠。而张叔夜想先树立自己的威信,乘官员还没介绍,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得到赵师侠的提醒,张叔夜这才看到眼前伸展到河对岸的舟桥,稍一沉吟,他禁不住脱口而出:“好心思。”女真人在安利军渡河,京东路兵马自东而来,如果双方在安利军硬顶上,赢了女真人,也不过是挽救了汴粱危急,而河北之地,大宋将永远失去了。而在濮州渡河,金人摸不清东路军底细,全军可以顺利完成渡河,一旦对女真人完成包抄,那么女真人恐怕再也不敢南下牧马了。可是这样一来,也显示时穿完全没有救援汴粱城新皇的心思。目光茫然地转向京东路诸官员,张叔夜将焦距对准宗泽,询问:“这位可是登州知州宗大人?”宗泽点点头,张叔夜立刻从身边抽出一份官身文告:“我动身也玩,昨日听闻太上皇过了南京,下人们去南京追赶,没追上太上皇倒是取来几封文告朝廷任命宗大人为磁州知州、河北义兵都总管。”刚说完这话,只听对面出哈的一声干笑,一位大胡子官员笑道:“我本以为朝廷这次能安省,却原来朝廷早已开始分化瓦解,背后下黑手的伎俩只是咱们走在路上不曾得到消息而已。”张叔夜也不理睬这话,转身对赵师侠鞠躬:“下官,东部排阵铃辖,京东西路镇抚使张叔夜,见过东道都总管。”赵师侠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稍停,才又开口:“朝廷新任命大人为东部排阵铃辖,好好好。我记得你父亲曾经当过这个官职,哈哈,有了张大人帮助我总算可以轻松一下了。”张叔夜直起身子,目视刚才大小的那位络腮胡子,问:“大人怎么称呼?”络腮胡子回答:“本官,登州都监呼延绰。”张叔夜反问一句:“是朝廷的‘登州都监’吗?”呼延绰咧嘴笑了:“张大人,不是我说你当今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是抗金!咱们这些人站在江岸边,金人就在河对岸,可我们却在袖手争执谁的官大谁的官小,这些旁枝末节,与灭金有何干?”张叔夜扬起眉毛,但马上,他长出一口气说:“老夫着相了宗大人,河北你去不去?”真定府已经失陷,河北已在金人铁蹄之下,任命宗泽为磁州知州显然不怀好意。宗泽稍一犹豫,赵师侠已经接腔:“张大人,出兵之前,兄长反复问我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而战?”顿了顿,赵师侠继续说:“兄长说,此战的关键就是让士卒弄清楚我们为什么而战?伐辽失败在于士卒弄不懂为何而战,失去河北在于士卒弄不懂为何而战,若是我们弄不懂这个问题,这一仗我们还要败。张大人,本王愚钝你能替本王解惑吗?”这个问题把张叔夜弄懵了,在他想来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不证自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一天下熙熙攘攘,无非是名利二字。国家危难之际挽救国家挽救民族,不是莫大荣誉吗?然而,时穿不是笨人,赵师侠不是笨人,他们郑重提出这个问题由不得张叔夜往深里思索、国家危难之际,挽救国家挽救民族,真的就是这个民族的大救星吗?不,如果这个人不登上那个皇位成为天下第一人也许他会被君王宣传为“民族罪人”。因为只有达到了这位,皇帝的位子才能坐得稳。五胡乱华时代多少英雄被打伤民族罪人的标记,冉阅、桓温……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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