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靠岸了,上官婉儿将荷花装进布袋,敏捷地跳上水桥,舟身猛烈一晃,惊到了出神的袁一,他放下桨,将舟栓到木桩上,跳到岸上。
正要告辞,听到上官婉儿道:“这时节自雨亭很清静,公公要进来喝杯茶吗?”
他环望四周美景,竟不忍心决绝上官婉儿的盛意,他微笑着点点头。
他一走进自雨亭,浓浓清雅气息扑面而来,正在他观赏书案上雕刻精美的象牙笔筒时,上官婉儿已将屋中的火炉点上,她将手放在炉边烤了烤道:“虽已是初春,可这儿还是有些阴冷。”
他看着窗外的雨帘,道:“那姑娘为何不搬去别处呢?”
上官婉儿望着满塘的荷花,出了会神:“因为贪恋这儿的景色,别站着了,这边坐吧!”
袁一坐到凳上,看着她将玉制的茶具摆上,而后,将香木放到茶炉中,这时,他随口问道:“前些日子,听说姑娘要回月欢宫,怎么一直没回来?”
上官婉儿从锦盒里取出一只葫芦,将其中的水倒进壶中,回答道:“皇后娘娘想让我晨间在这里采集露水,所以,就让我多留些日子。”
“采集露水可是件极费工夫的事,你的伤好了吗?”
上官婉儿将玉壶放到炉火上,道:“已经好了,多谢公公关心。说到采集露水,这个月晴日还算多,露水已收集了一葫芦,泡茶也够用了。”
“这样就好,你便能省了件麻烦事。”
上官婉儿用茶勺取出茶叶,放入煮沸的水中,轻描淡写道:“虽有了一葫芦,但现在已经煮了。”
他惊诧的看了眼炉上的茶壶:“那你不是又要再辛苦一个月了?”
“那倒未必,其实在泉水中放些荷花的花粉,也能蒙混过关,不过,别人喝味道有八成相似,我若喝也有三成。”
他不解道:“别人有八成,为何你只有三成?”
“我知水中奥秘,便会用超出常人的味觉品尝。”
他点点头:“能用露水泡茶,享用之人不是圣上,就是皇后娘娘,若漏了破绽,难免会有欺君的危险。”
“味虽只有八分,可你说的,又添了两分。”
袁一拱拱手:“佩服,佩服!世间女子虽多,可像姑娘这样有胆识,极聪慧,恐怕难有一二。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把这些说给我听,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说话间,上官婉儿已将倒好的茶递到他手中,他尝了口,果真是清冽无边,茶香延绵。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假话是,我信任公公。真话是,公公私入自雨亭,已是死罪,饮了茶便成了共犯,论罪可不在我之下。”
他一惊,差点把茶洒落,心想,深宫是波谲云诡之地,向来不能轻信,若今日她真有心设计,自己早已掉入陷阱中。
上官婉儿看出他心中的不安,粲然一笑:“不过是个玩笑,公公何必介怀。公公为皇后娘娘办事,捉拿刺客,来到我这儿,自然要殷勤招待一番。”
他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你怎么知道?”
上官婉儿笑而不语。
他呆了半晌,越想越觉得,这个上官婉儿透着诡异的机敏,他慌张起身:“我先告辞了。”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保护好信任你的公主,才是最紧要的,其它,多做多错。”
他不解道:“那看谁都不顺眼的丫头,才不信任我!”
“在月欢宫,你应该见识过,那些宫人如何对她阳奉阴违,她只是装不知道而已,不然,那日也不会让郑掌事卧冰求鲤。只要以心换心,她会信任你的。”
晚上,袁一躺在寝殿的屋顶上,见躺在床榻上的太平又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布偶,窃窃私语起来,他翻了个身,望着漫天星斗,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白天对人嚣张跋扈,晚上对着布偶反倒温声细语起来,这丫头的心思,还真叫人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