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六年九月初十
太皇太后冥诞,祭祀活动由广平王雍楚泓主持,繁复的祭祀行程从清晨开始一直要持续到深夜方才结束,女眷们在孝纯太后带领下齐聚太庙,就连闭门不出的皇后叶霂云也难得出现在大家面前,远远看着她苍白而憔悴的面庞,红漪心里浮起一阵忧伤。
三声礼乐响过,众人纷纷侧列两旁跟随太后一起向祖先祭拜行礼,整个过程繁复无趣,所有人都机械木那地跟随礼官号令,起起跪跪叩头击掌,如此几个循环后,纳兰回雪有些疲累叹了口气,一旁的何婉心立即狠狠瞪了她一眼,嘴里还轻声斥责了几句。
“哎。。。。。。咱们这宫里虽说有皇后、有皇贵妃,可真正做的主的只有贵妃娘娘呐!”柳媛媛酸溜溜地轻声嘀咕了一句,红漪站在她身边听得清清楚楚。
“良妃姐姐小点声儿,当心给人听了去。”红漪好心提醒着,入宫以来她刻意接近柳媛媛各种投其所好,没用多久两人便打得火热俨然成了好姐妹一般。
“哼!听到就听到,我才不怕她呢。。。。。。”柳媛媛不仅头脑简单还是典型的嘴上强势,当真站在何婉心跟前,她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些年仗着生育了大皇子,她倒是想腰板硬点儿,可惜儿子虽是皇长子,却因是庶出至今连个封号都还没有,柳媛媛一直觉着是何婉心跟孝纯太后在从中作梗,所以心里对何氏一族越发不满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午时,上午的祭祀流程总算结束了,孝纯太后在坤和宫设宴款待各宫妃嫔及其他皇室女眷,众人落座后红漪好好观察了一下席位的摆放,暗想太后还真是煞费一番苦心呢!按照祖制,后宫宴席按妃嫔等级排位,可今天何婉心与叶霂云平起平坐,足以显示其地位特殊,而皇后叶霂云非但没有丝毫介意,还频频向何婉心示好,其他嫔妃们对此似乎更是见怪不怪。
“皇后娘娘果真贤德!心胸广阔能容人之不能忍!”红漪抿了一口酒,对身旁的柳媛媛轻声说道。
“哼!什么心胸广阔,不过是小辫子被人攥手里了。”柳媛媛语气十分不屑。
“哦!听闻皇后娘娘也是名门闺秀,金陵才女,能有什么把柄被人抓到啊?”
听红漪追问,柳媛媛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赶紧糊弄了几句,见此情形,红漪也没再多问,转而将话题移到了柳媛媛身上:“不管她们名门闺秀也好,相府千金也罢,妹妹觉着都比不上姐姐您,怎么说也给皇上开枝散叶了,皇上该好好待您才是!”
“可不是嘛,当初要不是华妃那个贱人,本宫现如今可是两位皇子的娘了!”柳媛媛听不得吹捧,听见恭维话就得意忘形。
“哦!竟还有此事?姐姐怎么从未提过?”红漪故作惊讶。
哎。。。。。。柳媛媛叹了口气,将当初小产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红漪,听完,红漪一脸哀伤替她惋惜,而后又故作深沉状想了想说道:“妹妹怎么觉着此事有些蹊跷呢?”
“如何蹊跷?”柳媛媛双眉一蹙追问。
“以前听乳娘说过,妇人孕五月胎已是非常稳固,只要不动胎气没有激烈运动不易小产,姐姐素来身体康泰,岂会是一跪就滑胎了的?”红漪说完,瞄了柳媛媛一眼,只见其神色越发凝重,嘴上虽没说什么,但红漪心知,自己故意说的这些话,她是已听进去了。
冥诞祭礼直到亥时方才结束,众人早已疲惫不堪,纳兰回雪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想跟红漪说说话,还没等走近,小安子便领着宫轿前来接她,回雪只好恋恋不舍看了看红漪,坐上轿子跟小安子而去,其他妃嫔们无不羡慕嫉妒,何婉心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狠狠撕扯着手中绣帕,周淑子则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但她眼中闪过的那丝怨毒没能逃过红漪双眼。
妃嫔们均各自散去,红漪与龙雪晴只是深深对视了一眼,并未有所交集,她匆匆辞过柳媛媛,紧跟在了叶霂云身后,走到较为僻静处时,她轻声唤住了叶霂云。
灯火昏暗,加之红漪站得远,叶霂云没看清来人,于是轻声问道:“不知是哪宫的妹妹啊?”
红漪微微一笑,示意沁莲将灯笼举高,灯火映衬下,红漪的脸分外妩媚妖娆,叶霂云呆呆看了许久,心中猛然一惊,竟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好在身旁侍女及时将她扶住。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叶霂云惊恐万分。
“臣妾云红漪,蜀国人氏。”红漪福了福身子,柔声回答。
听闻是蜀国云妃,叶霂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将信将疑走到红漪跟前,又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就是云妃?”
“妾身之前曾多次前往椒房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可惜娘娘凤体违和未能相见,今日终于得见娘娘深感欣喜,如果因为妾身面恶吓着娘娘了,还请娘娘务怪!”
“无碍,本宫身体欠佳,向来无心宫中之事,日日闭门礼佛,你们无需刻意前来觐见。”叶霂云面带忧伤,语气十分清淡。
“娘娘花样年华,统领后宫正值春风得意,何以要将自己关在那佛堂之中?”红漪不解,叶霂云当初想方设法回到皇宫,不正是为了春风得意的生活吗?怎么现在一副失意落魄样?
叶霂云深深看着红漪,良久才吐出一句:“本宫罪孽深重,即便是日日诵经礼佛,怕也是洗不清的!”红漪见她说话时,神情凄凉满目哀伤不似有假,心中不免涌起一阵心疼和不忍,她这是怎么了?当回皇后不是她想要的吗?为何会过成今天这般光景?
“罢了,你且去吧!本宫还要回去诵经,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叶霂云说着,抬起手轻轻抚摸了摸红漪前额,那姿态动作宛如两人当初在金陵时那般自然亲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红漪呆呆愣在夜风里,任凭眼眶泪花闪烁。
回到景华宫的柳媛媛,心里一直想着白天云妃的话,越想越不对劲,越想疑问越多,她开始仔细回忆起当年小产那天所有细节。
“喜儿,你说当初本宫第一个孩子真是因为跪了一会儿就小产的吗?”柳媛媛十分困惑。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侍女喜儿正在给柳媛媛更衣,见她忽然问起陈年旧事不免有些奇怪。
“本宫问你就回答,哪儿那么多事儿?”
“娘娘既然问起,那奴婢就说了,当初奴婢也觉着奇怪,按说娘娘您当时身体康泰,胎气平稳,就跪了那么一小会儿应该不至于滑胎的啊!可是太医们都说是罚跪导致的,奴婢也不敢多言。”喜儿嘟着嘴缓缓说道。
太医当时结论的确如此,加上自己伤心难耐就信以为真,现在想想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儿,如果不是罚跪又是因为什么呢?
柳媛媛突然想起,遇到秦可儿之前她去见过何婉心,当时凤娘端着一盘酸枣糕进来,自己嘴馋就要了几块吃,然后离开钟秀宫在御花园见到了秦可儿,虽说被罚跪,但刚跪地不久便开始腹痛,然后孩子就没了。。。。。。莫非真如云妃所说,当初害自己小产的不是秦可儿,是何婉心?
她知我怀孕喜酸,就用那酸枣糕算计我?是的!一定是这样!好你个何婉心,当初本宫巴心巴肝贴着你,你尽然如此害我!害我孩儿!还好老天开眼让我得知真相,否则真就被你蒙骗一辈子了!贱人!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的,本宫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第二天晌午,喜儿趁着柳媛媛午休小憩之机,偷偷来到逍遥殿向红漪邀功请赏,并将昨夜柳媛媛的一言一行都陈述了一遍,红漪十分满意给了丰厚赏赐将她打发了去,暗想:柳媛媛这下肯定跟何婉心死杠上了,接下来看她们狗咬狗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