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倒是叫蔚蓝有些意外。她以为周启俊之所以行为出现这么反常,是因为他被迫离开养父,但是从常星子的话中,周启俊是可以见到杨瀚。那么他的心结在哪里,又是什么迫使他,做出偷窃这样的行为。常星子苦笑着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让小俊反常,可是他在杨瀚身边的时候,也做过那样的事情。”偷窃并不是个光彩行为,常星子在说的时候,都有点儿羞耻。她继续说:“其实我对小俊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只希望他能乖乖听话就好。只要他能听话,他想见杨瀚,我先生也是能理解的。”乖乖听话?蔚蓝一愣,反问:“周先生一直知道小俊和杨瀚见面的事情?”常星子点头:“当然,这种事情瞒不住的。他能理解。”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常星子条件反射一样地站了起来,就冲到门口,打开办公室的门。竟是周启俊在拿着一个很大的礼物盒子,张萧站在她身边。常星子紧张地看着周启俊,立即说:“小俊,你要乖乖听话啊。”可是这句话,就像是个按键开关,一下子激怒了小家伙。他气呼呼地冲着常星子喊道:“我不要听话,不要听话,不要听话。”小孩子一连串的反抗,让常星子也颇为意外,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怎么就叫他这么激动。但是他的反应,却让身后的蔚蓝在微怔之后,仿佛有东西在脑海中炸开。关于这个孩子身上的行为错位,似乎都有了解释。她看着周启俊,柔声问:“小俊,妈妈是不是经常让你乖乖听话,在新家里要乖乖的。”周启俊点头,小脸依旧还有愤怒。“是不是还有人吓唬你,不听话,就会被送走。”常星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周启俊却在她的惊讶中,微微点头。蔚蓝的声音在此刻柔和到了极点,她问:“所以你想被送走,是不是?”这次,周启俊没回答她,但是他黑亮的大眼睛,却泄漏了他心底的想法。连常星子都看出来了,蔚蓝说对了。常星子捂了下嘴,最后蹲在儿子面前,美眸中闪着泪光,她颤声说:“所以你是因为想被送走,才,才去……”她说不下去了。周启俊反而在此刻冷静了下来,在医院里那个能轻松作弄严棠的聪慧小男孩,仿佛一瞬间又回来了。他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妈妈,“妈妈,我不乖,你把我送走吧。”“把我送给爸爸吧,我一点儿都不乖,我会偷东西。”常星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了下来。一旁的蔚蓝安静地看着她。她颤抖着红唇,几乎是哀求地说:“妈妈怎么能把你送走,你是妈妈的孩子啊。”“是爸爸把我养大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的那个人。”蔚蓝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周仰杰。这次的心理咨询是在眼泪中结束的。他们离开之后,张萧帮忙把蔚蓝办公室里的水彩笔和画板收拾了起来,谁知收着收着,她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小孩子的心思还真复杂。”所有人都觉得,小孩心思简单,可是有时候他们复杂起来,连成年人都会叹为观止。比如这个周启俊,他就是太过聪明。从而才会想出这么个方式,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张萧出去之后,蔚蓝坐在自己的高背椅上,望着窗外。周启俊的家庭十分复杂,甚至是超乎寻常的复杂,所以他这么小年纪,差点儿走上了歪路。那么秦陆焯呢?她想起那个坚定的男人,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充满正义,不乏热血,即便寡言,却不无情。他大气又正直的,让人仰望。如果没人告诉她,她几乎难以想象,他有一个类似周家这样复杂的家庭。而他那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不是作为心理咨询师,而是作为喜欢他的那个人,蔚蓝不可否认地想要认识过去的秦陆焯,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晚上她开车前往医院,今天秦陆焯出院。她得亲自去接他。到了医院,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他坐在床边,正在低头看手机。大概是有段时间没剪头发,他的头发有些长,一低头堪堪能遮到眼睛上方。因为开门声,秦陆焯抬头望过来。朝她伸出手,“来了。”她看着他床下摆着的箱子,低声说:“不是说好了,我帮你收拾东西的。”“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内衣而已。”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蔚蓝突然想起,他住院这么久,她碰过沈放、肖寒他们,却一次都没碰见过他的父母。应该不是刻意避开她,就是没有来过。他住院的事情是宋秘书办的,那么他父亲理应知道他受伤的事情。可是却一次都没来过。她伸手拉着箱子,问他:“那我们现在走?”秦陆焯站起来,把手机收在兜里,接过她手里的拉杆,不在意地说:“走吧。”“没别人来了吧?”她问。秦陆焯摇头。突然他朝她望了一眼,低笑:“你想问谁?”蔚蓝想起那晚在别墅外面说的话,她说过,不会逼他,会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两人上车之后,就去宠物店接秦小酒。小家伙自从秦陆焯离开之后,就被寄养在那里。他们跟着店员走到宠物寄养区的时候,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秦小酒,在看见他们之后,疯了一样地开始扒着笼子。笼子被它扒拉地哗哗作响。店员笑道:“小酒看到你们来,太兴奋了。”笼子一打开,秦小酒几乎是窜到了秦陆焯的怀里。他穿着黑色大衣,秦小酒钻在他怀里,就不愿意离开了。蔚蓝凑过去,瞧着它,问道:“小酒还认不认识我了?”秦小酒没什么反应,就窝在秦陆焯怀里。倒是秦陆焯在它脑壳上轻敲了一下,低声呵斥道:“没良心,她喂了你多少好吃的。”还是店员解释说:“小酒被寄养在这里两个星期,难免有些不适应。”回去之后的路上,秦小酒被放在笼子里,一直在后面扑腾。好在这个宠物店,离秦陆焯的家不算远,很快就到家了。秦陆焯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提着秦小酒的笼子。蔚蓝立即上前帮忙,惹得他笑道:“怎么,这点儿东西怕我提不动?”蔚蓝不管,冷着脸说:“医生说了,你虽然能出院,但是伤口也不算全好了。不能提重物。”因为秦陆焯住的小区没有电梯,所以这两样东西,得提到楼上。最后,蔚蓝直接抓着他的手,让他选一样,要么让她提东西,要么就站在楼下耗着。秦陆焯瞧着她这近似耍赖的行为,哭笑不得地说:“你是小孩子?”蔚蓝冷漠地望着他,“不听话的那个,才是小孩。”于是,他最后还真没拗过她,让她提着秦小酒的笼子上去了。开门之后,秦陆焯望着干净的家里,又响起之前蔚蓝要了他家的钥匙,忍不住问道:“你打扫的?”蔚蓝把笼子地上,打开门,把里面的秦小酒放出来。刚站起来,人就被秦陆焯从身后抱住。他又问了一遍:“你打扫的?”蔚蓝轻笑,低声说:“是不是有种非我不娶的感觉了?”她故意说这话,让气氛没那么暧昧。要不然这样的氛围,会叫她忍不住想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毕竟医生在秦陆焯要出院的时候,当着蔚蓝的面儿,委婉地提醒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