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道进来时,我并没看见他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丛梅花,清而幽远的香气象是悄悄弥漫开的夜雾,令我有些恍惚。
然后我才看到捧着花的闵道。花太多,将他上半身都遮住了。他把花放低,我才看到他的脸。
我一直觉得梅花是一种至为奇异而美丽的花,并不是因为它在严冬盛放。
而是……它的枝条那样苍劲嶙峋,花朵却娇妍美丽,好象完全不相关的两样东西,被拼接在了一起。
花朵上面带着水珠,我想那原来应该是雪,只是进了屋里,雪融成了水。
闵道一定在外面待了很久,脸颊鼻头都冻得红红的,解开外面的斗篷,里面是一件月白的锦袍,衬着他的红鼻子……咳,倒象是只雪地里的兔子一般。
“巫宁姑娘,你……不要紧么?”
“没事,只是小小风寒。”我说:“这花儿真好看,哪儿来的?”
“你喜欢么?”他眼睛一亮:“我自己一枝一枝的选的,可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一枝,所以都折了来,我猜你也一定喜欢。”
“送我的?”我看了巫真一眼,她正抿着嘴笑,眼里带着“我猜的没错吧”那意味。
长到这样大,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顿了一下,只觉得脸上热烘烘的,也不知道是又起了烧,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你折了来,旁人就看不到了——再说,折下来,花谢得更快。倒不如让它们还留在枝上的好。”
闵道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全想岔了,说:“不会。我是在山后的一片梅林折的,那里没什么人去,这些梅花在那儿开了又谢了,也是白糟蹋。再说,好好养着,这梅花能在屋里放许久都不谢呢。”
姚黄搬了凳子来,他坐在屏风边上,把手里的花递给姚黄:“烦劳姑娘把花儿插起来吧。”
巫真笑眯眯地问:“这花只给巫宁的啊?反正她也插不完这么多,分我两枝吧。”
闵道忙说:“这是自然,巫真姑娘看中哪枝?随便挑吧。”
巫真挑了一枝花繁秾艳的。递到我面前:“你瞧这枝好不好?”
我胡乱点头:“挺好的。”
“那我就要这枝了。”
闵道神色有些不安:“若是知道巫宁姑娘身体不适,我一定不会这样早来打扰——看过郎中了吗?吃的什么药?我也认识一两个大夫,若是需要的话……”
“不用。真的没什么要紧。”
姚黄端上茶来,闵道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给烫得一下跳起来。
姚黄有些慌:“不要紧吧?茶有些热……都是奴婢的过失。”
闵道脸上通红,一边吸气一边说:“不,不要紧……也没怎么烫着。”
都快红成虾子了。还说没烫着?
我微微侧开头。
心里的感觉……嗯,好吧,若要笑话他,那我实在太不厚道。可是若再看着他,我真不保证自己会不会笑出声来。
“快去端凉茶,取香雪消毒丹来。”
姚黄答应一声。急忙出去了。闵道看起来比刚才还局促,一副手脚不知往何处摆的窘迫样子:“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姚黄片刻后便回来了。手里只有香雪消毒丹,凉茶却没端来。她屈一屈膝,轻声说:“巫宁姑娘,外头有位齐公子求见。”
齐公子?
巫真和我对看了一眼,她问:“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