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先回了老宅安歇下,便叫猪毛和老宅的管事留心街面的铺子。铺面不要太大,但要热闹的地方,可走三教九流。这样往来的人多,以此为据点时,各类人出入传递消息才会方便,不会太过招致他人怀疑。
薛家的信贾赦也打发人立刻送去,一日也不耽搁。
薛姨妈刚在三日前得到王子腾身死的消息,而今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卧在榻上时不时地垂泪。宝钗也十分伤心,却因要忧心母亲的身体,不敢有恙,日日在薛姨妈床前陪同。
薛姨妈忽然听说荣府来信了,便想起她仁厚沉闷的姐姐王夫人来,忙坐起身来看信。
王夫人在信中大概说了王子腾的情况,尸体已被她叫人简单的收敛入土了。因被抄了家,王家也没有什么东西留下。府中奴婢都被充做了官奴。李氏因不知情,被开恩放了一马,却有些疯了,仍是不甘心要喊冤,被她娘家人打发到庄子上休养去了。
再之后,王夫人还讲了讲王家其他子弟的境况,终归是光景凄凉,须得靠人扶持才行。
薛姨妈忍不住又落一阵眼泪,稍好些,才想起问送新人可安置好了。
婆子道:“此刻人已经走了。送信的是荣府大老爷身边的随从,放下信,说了两句话便回去复命了。”
“荣府大老爷来金陵了?”薛姨妈惊诧问。
“说是特意回乡祭祖。”婆子回道。
薛宝钗道:“即是这般,该让大哥走一趟,亲自登门拜见才是。”
薛姨妈看了眼手中的信,犹疑不定。
刚刚王夫人在信里说了,她兄长王子腾的事儿很有可能就是贾赦捅出来的。事发当时贾赦就立刻现身在王家,冷眼看着宋奚缉拿了她兄长。
“但具体经过谁都不知,赦大老爷也并未交代承认过,母亲别鲁莽冤枉了人。再说他是御史,故意被那个宋大人叫去了也未可知。”薛宝钗道。
薛姨妈流着眼泪看着宝钗,“我知道这事儿主责在你舅舅身上,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能太怪别人,跟亲戚们再生间隙。的确,三十八具尸体,从他的宅子里挖出来,怎么都做不了假的。可那到底是我的兄长,我恨不得他,告发他的人我便是不去恨,也没法子有来往。”
“母亲莫要再伤心了,舅舅人都已经去了,你再哭坏了身子,让我和大哥该怎么办。舅舅他是因自己犯了事儿才会被朝廷缉拿,也并非母亲的错,舅舅他虽然做了错事但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定然不会为难母亲。以后清明我们多烧些纸过去,叫他在下面过得富足些就是。”
薛宝钗心里却想她舅舅杀了这么多人,该是下十八层地狱了,哪还有什么资格在地府花钱。不过为了安慰母亲,她只好如此委婉劝慰。
薛姨妈点点头,稍微好一些,然后才琢磨着宝钗的话来。那贾赦好歹的确是好心把她姐姐的信捎了过来,理应派个人去致谢一声。再者,王夫人也在信里提到了,他而今已经不是闲居在家的纨绔老爷了,因救十五皇子而被御封为监察御史。她一个薛家寡妇,娘家也没了牢靠,自然要懂得低头,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罢了,就叫你大哥走一趟。”薛姨妈转即打发人去叫薛蟠,却被告知他外出不在。
薛姨妈便气,这孩子才得了他舅舅身死的消息没多久,竟不知道伤心难过几天,竟跑出去乱疯,着实让人恨得慌。
宝钗免不得又宽慰薛姨妈一通,转而悄悄叫人出去把薛蟠找回来。
次日上午,薛蟠受母命,带着一些礼物来贾家老宅拜访。
不巧贾赦外出了。
薛蟠等了会儿不见人,便让老宅的管事帮忙带句话,就说他来过了,他而后便匆匆出门。
“今儿有好事儿了,我们大爷以后就有俊俏的小娘子给暖被窝了。”随从们嘻嘻哈哈奉承薛蟠道。
薛蟠洋洋自得,骑着高头大马,本是要到与拐子约定的地方接人。可他却在吉祥结碰见了拐子,拐子正把他看中的姑娘移交给另一名年轻男人。薛蟠立刻就怒了,下了马,问那拐子怎么回事。
拐子意料到事情败露,忙跪地求饶,坦白事情经过,并愿意将钱如数还给薛蟠。
薛蟠哪在乎这点钱,就要人。冯渊钟情于英莲,死活不愿给人,还说是他先买下的人,论先来后到也理应该他得人。
两相争执起来,薛蟠便不讲理了,直接吩咐手下抢人。
街面儿上就围了一群人来看热闹。有围观早的,知道那卖人的老头儿是个拐子,就高喊起来:“他是拐子!他是拐子!那厮是个拐子!”
附近茶楼、包子铺等处都听到喊声,遂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薛蟠及其随从们被这场面镇住了,没想到这一声喊后,便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把他们围在圈内,足有上百号人。一个个眼睛冒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好啊。那大家就给本大爷评评理,这拐子卖人给我,我也给了钱,转头却要把人送给别人。”薛蟠把话说完,抬腿踹了拐子一脚。
“但人分明是我先买的。”冯渊争辩道。
一时僵持不下。
有书生叹道:“便是这拐子最害人!不是在场的各位可有人听说《邻家秘闻》?”
“我知道,便是在京城权贵们中兴起的书,名儿是一个,但每个月都会分期出不同内容的本子。专揭露贪官污吏,权贵丑恶!”
“我也听说过!这书在京城很受人追捧!最近一期讲的是王子腾虐杀姑娘的事儿,据说在他家的后宅里挖出了三十八具女尸。”
众人一听三十八具,都唏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