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小左今天真是为相亲来的,军绿色大毛领羽绒服,白色高领毛衣,甚至还带了个提芬妮蓝的小袋子,项链是见面礼。到咖啡厅一看,只有堂哥和嫂子,米小左也不傻,知道是人家没看上他。
既然姑娘不来,米小左也不愿意多待了,寒暄了几分钟,单刀直入地说:“哥,三叔说,你那房子要200万?看好了吗?”
200万?那多出的30万谁给啊?米俊茂为难开口,既然话到刃上,也不多含糊:“小左,你看堂哥我也没少照顾你,你嫂子现在想拼二胎,昨天又找了个风水师看户型,说看上那个小二居怕是不行。”
“不行?怎么不行了?”米小左要的热奶茶这时候端上来了,沉着小半杯圆滚滚的珍珠,尝一口,比自家店里的差远了。
“你哥说不明白,嫂子给你说吧。”小媳妇儿一看老公有打退堂鼓的意思,扭着肩膀急了,“小左,你哥也不容易,今年才当业务部门的总经理,一个月一万多的收入看着高,其实拿到手里没多少,应酬多又伤身,是拿命赚钱啊,昨天请了个风水师,一看就说不行,主卧对剪刀煞,对你哥事业不好,又冲你小侄子。”
“那嫂子的意思?”米小左不傻,听得出来,奶茶也喝不下去了。
“你嫂子的意思是,新开盘户型多,再看看。”
米小左胃里开始反酸了,恶心得要吐:“那哥有看上的吗?”
“这种事我做不了主,就是风水师看了一圈,说高楼层的三居是好位置。你嫂子随口间了间,首付多几十来万,也不太多,就两个停车位的钱。”米俊茂手里也捏着汗,但他还有一张大鬼牌,“要不,这事儿问问四叔?”
米俊茂的四叔,米小左的亲爸。一听要给亲爸打电话,米小左的孤高拎淡像鸡蛋壳,碎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别,先别打了,我回家自己间间。”米小左想走,招手叫服务生买单,可米俊茂和小媳妇儿傻眼了,那边表妹正赶来在路上,可不能把人放走了。
“小左小左,再坐一会儿,坐一会儿雯雯就来。”米俊茂朝服务生打了个手势,叫人别过来。可米小左是没有心情再相了,站起来就想走。一大家子人就是连缀的黑洞,每一声称呼之后都藏了一双眼睛。
他眼睛是真不好,总干涩涩的。起身时米小左实在干得难受,按了按睛明穴。米俊茂想劝他坐下再等等,一下打了堂弟虚扶的近视镜,啪嗒,掉在玻璃咖啡桌上。
“就因为这个,你把人打了?”卞鹩轩架着长长的腿,大马金刀一般躺着
顾老板没说话也没有否认,坐了刘香的木凳,脸上有些细小的伤口,不一会儿,他说:“我以为他对小左动手了,轩哥,我没想打架,就摔了个杯子和咖啡壶。我要想动手,轮不到他报警。”
刘香从护士站要了个急救筐,里面有酒精和棉签,跑进来没轻没重地叫:“顾异哥哥我回来了!快上药!快!”
卞鹤轩自己点了烟,架在手指上,没抽,这是压着火气呢,但不一定能压住。
脸上的口子是咖啡壶砸碎了玻璃渣子划的,根本不疼,结果沾上酒精了,一下才疼起来,依着顾异的意思,洗把脸就完事儿了,谁料刘香当护工有癮,可能还想当个小护士,拿棉签一道口子一道口子地擦。
“嘶!香香你下手轻点儿。”眼尾那道有点儿疼。
“香麻痹香,叫小刘。”卞总这火上又浇了把油。
刘香挺着急,顾异哥哥是大哥的朋友,受伤了他看着心里不舒服,却又不敢间是谁打的,他越想问就越不敢,越不敢就频频朝病床看,想等着大哥间出来。
“我就是看不下去!凭他妈什么老欺负小左,小左是他家捡来的吧?”眼尾那道口子比较深,激动时眼周的肌肉一用力就挤出一道细细的血丝来,挂在顾异脸上,“不瞒你,轩哥,我早他妈想动手了,真想揍,但那人是小左的爹,这么个宝贝儿子不知道心疼,我替他疼还不行!”
“艹,你想给小左当爸?”卞鹤轩心里装了一百万个恨铁不成钢,“不是,人家今天去相亲,你怎么就赶这么巧了?”
“我跟踪来着!”顾异的嗓门儿一下很大,有点儿自暴自弃的意思,把刘香给吓一跳。
“你喊什么啊?知不知道这是医院啊?叫你多读点儿书就是不听!光长嗓门儿了吧?”卞鹌轩拿烟的手缓缓诺移到唇边,还是没吸,“小左呢?”
“在派出所呢,那孙子非要立案。我没动他,他说站不起来了,要验伤。”
“立……案……”卞鹤轩咀嚼着这两个字。从前他或多或少知道些米小左家里的情况,但小左不愿多说,他老问就没意思。顾异这场架憋得久了,两边没动手,验伤也就是个要钱的噱头,卞鹤轩自然不但心真能把顾异整进去。
就是他压不下这个火,小左叫家里讹了这么多回,这俩人,居然瞒他个滴水不漏!
“小左家里这么大事儿,你早干嘛去了?帮他瞒着我是吧?你俩皮痒了吧?”卞鹤轩开始弹烟灰,医院没有烟灰缸,全掉地上了。
顾异不敢抬头:“小左说你生意忙,家里琐碎就不愿给你添乱。”
“忙?再忙我还没时间帮兄弟一把了?人家习大大还知道体贴媳妇儿呢,我能有习大大忙?”卞鹩轩是一个很讨厌别人拿忙说事儿的人,以前生意小的时候,对面一说忙,他就知道这生意崩了。忙,在卞鹤轩心里就是搪塞之词,真正在意的人或事,他永远腾得出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