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从牙缝里吐出来的这句话让陈尚书感到了阵阵凉意,皇上的口气里分明带着厌恶,和被人胁迫后的愤怒。
这让陈尚书不禁替芊成捏了一把汗,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起来:“皇上是谁呀?至高无上的天下至尊,芊成你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守城官,却敢跟他玩先斩后奏的把戏,你是活腻歪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如果不是皇上顾及着,斩了你会带来一系列不好的后果,早就一怒之下把你拉出去给正法了。你呀,可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这么一遭?”
这样想着,陈尚书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龙案后的皇上,这会皇上早已显得云淡风轻,可是陈尚书看着,脑门上仍禁不住冒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已经不早了,又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看着陈尚书坐在这里也是浑身的不自在,皇上便喊了李公公进来,“把尚书大人送回府吧。”
“那老臣就先告退了,皇上你也早点休息。”陈尚书颤巍巍地站起来,对着皇上拱了拱手。皇上摆摆手,又拿起了一本新的奏章,“你先走吧。”
出了御书房的门,李公公拿着灯笼走在前面,陈尚书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这时他才敢暗暗地松口气,用袖子抹了抹那一脑门子的汗。
皇上看着陈尚书出了御书房,整间屋只剩下了自己。他随手把奏章往桌上一扔,身子朝椅背上一靠,双手朝大腿上一拍,“芊成,你不要怪朕演这么一出,你不知道做皇上有做皇上的难处。你对抗沙俄,本是功劳一件,可朕不会奖赏你,还要让你的朋友陈尚书向你传达我的不满,更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不然,人人效仿,朕这皇上当的也就朝不保夕了。”
皇上没有再回寝宫,只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
天刚麻麻亮,他又让李公公把七王爷和世子召进宫来。
这父子二人不知皇上有什么急事,得了李公公的口谕后,便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奔皇宫而去。直待到了午门,才翻身下马把鞭子扔给了旁边值更的太监,一路疾走往御书房奔去。
父子二人见到皇上行过君臣大礼后,便分坐在皇上的下首位置。
“皇兄,你急召臣弟过来,所为何事?”
“七弟,在众兄弟当中,只有你我是一母同胞,也只有你和朕最为贴心。朕今天召你进宫,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与你商量,并委托贤侄去办。”
“皇兄,我看你好像是一夜未睡,到底是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揪心?”
“去年秋天,朕误听了卫相国的话,把员外郎芊成派往了漠北,任漠北城的守城官,这事,你可还记得?”
“臣弟略有印象。”
“孰料这芊成虽是一介文官,到了漠北,却调动起全城的兵力训练漠北城的百姓,并已小有成果。就在前段时间,沙俄的土匪又突袭了漠北城,这一次,芊成带着漠北的百姓力挫了沙俄,灭了沙俄人猖獗百年的气焰。”
“好啊,这芊成还真看不出来,文文弱弱的,还是一员猛将!”
“皇兄,这是好事呀,你却为何愁眉不展?”
“臣弟你有所不知,漠北的全民皆兵听来让人振奋,可细想之下,又会让人惶恐。如果芊成他要举兵zàofǎn,这漠北的百姓便会是他精锐的部队。如若其他的守城官知道他的做法,人人都跟着效仿,虽然边境的百姓因而不会再受他国的欺凌之苦,可我大宋却也会因此岌岌可危。”
“皇兄,此话怎讲?”
“臣弟,朝中的大臣尚分为忠奸两派,谁又敢保证这守城的官员皆是忠贞不二,一心事主?一旦他们有了异心,手握兵权的他们,岂不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所以,朕没有把芊成之事放在朝堂之上言于那些臣子听。一来,怕那些武官听了,由芊成再联想到自己,因朕的话而寒心,因为寒心再让他们生了逆反之心。”
“皇兄所言甚是。为解除后顾之忧,应立马制止芊成这全民皆兵的治城之法。”
“不可!芊成的方法已经开始实施,而且漠北的百姓由此也已经尝到了甜头,如果贸然地制止,漠北的百姓势必会反对。他们反对,轻了,可能对朝廷的决定置若罔闻,继续练兵,对抗沙俄,这对我们倒也无妨。怕就怕他们起兵zàofǎn。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城池再联合起来,我们大宋就真的亡了。”
“那皇兄,你召臣弟来,是否已找到了解决这问题的方法?”
“朕准备让侄儿到漠北任监军。监督芊成他们的行动,只要他们有所异动,可以先斩后奏,杀无赦!”
“皇兄,如果他们真的要zàofǎn,那他们就会先杀了沛儿。皇兄,万万不可以派沛儿去呀!”七王爷赶紧跪了下来,恳请皇上收回成命。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皇上紧急召见他们的原因。心里开始对这个皇兄极度的不满。
“弄了半天,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在等着我和沛儿跳。哼,说的好听,一母同胞的好兄弟,可好事你为什么想不到我们?有危险了,就想起我,想到沛儿了。哼,你咋不派你那几个宝贝儿子去?”七王爷在心里把皇上骂了个狗血喷头,可面上他还仍表现的毕恭毕敬、诚惶诚恐。
“父王,你不要担心,儿臣到了漠北,自会见机行事。如果他们真的有所异动,我不会乖乖的站在那里任他们砍,更不会束手就擒让他们拿我威胁皇上。
况且,刚才我听皇上说的都是他的担心,为什么你们就没有想到芊成的做法实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呢?就像皇上开始说的那样,芊成带的漠北兵力挫沙俄,灭了他们猖狂百年的气焰。
你们一直担心的都是假如他们举兵zàofǎn,可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如果皇上对官员们以诚相待,对百姓能够多加体恤,谁又会反呢?
纵观各朝各代的历史,凡举兵zàofǎn者,皆事出有因。而这因往往在当权者,并不在百姓。”
世子说完后,皇上和七王爷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自己是不是真的做的有点过了?什么都还没发生了,就把所有的人都想得这么不堪,早早做了打算,是不是大有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沛儿,那你认为这监军是该派还是不该派?”
“派,当然要派,可不完全是监督,而是表明了皇上对他们的承认。监督和信任双管齐下,才有可能真正解除皇上的后顾之忧。“
世子的侃侃而谈,让七王爷在皇上挣足了面子,可皇上这个人?
七王爷看着皇上,隐隐为儿子有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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