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顾莞顿了顿,又说,“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啊,如果死了,我就不用想我该去哪,该做什么,该怎样活下去,担心着仇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这样那样的烦心事。”
司朗为顾莞的消极倍感担忧,急切的宽慰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就算生活很艰难,就算没有人在意我们,我们也得努力的为自己活下去啊。生命那么宝贵,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我们应当为自己而活。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吃想吃的东西,去想去的地方,好好享受这得之不易的只有一次的生命。”
尽管司朗的话很有道理,可顾莞只是发着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做回应。
夜里,司朗被电话铃声吵醒,小护士在电话里着急的说,“司先生,顾莞失踪了。”
司朗瞬间清醒,睡意全无,想着那些不好的可能,胸中如同擂鼓。
顾莞是在医院的楼顶被找到的,她割了腕,因失血过多和天气寒冷,陷入了昏迷。
她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司朗一直守着她不敢合眼,生怕一个不小心,她醒过来又跑去自杀。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严厉的责备顾莞,“你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
顾莞却一脸懵懂,“怎么了?我不就是睡了一觉。”
她说着,觉得手腕有些疼,抬起来却看见缠着厚厚的纱布,吓了自己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我?我为什么不知道?难道那些人找到我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明明我才是那个应该憎恨的人!”
顾莞的情绪很激动,她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站起来就想往外跑。可是她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眩晕,又坐了回去。司朗扶住她,满眼的心疼。
顾莞抓住司朗的胳膊,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死的不愿放开。
她眼中满是惊惶,小心翼翼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些人找到我了?求求你救救我,不要把我交给他们。”
司朗静静的看着神色哀凄的顾莞,看了许久,他才把她抱进怀中,红着眼圈抚着她的后背,轻轻的安慰她,“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司朗刚刚从国内知名的学校毕业,主修心理学,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他很容易就看出,顾莞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易受惊吓,易怒,自杀,失忆。说白点,就是受了刺激,精神变得不正常。
司朗想不出,以顾莞的小小年纪,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他决定为顾莞治疗,可顾莞却对自己的事缄口不言,以沉默抵抗着他对她心灵的入侵。
司朗没办法,只能先陪着她医好身上的伤。可是顾莞的情况却越来越糟,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千方百计的自残着自己的身体,又常常会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
司朗不得已,对顾莞进行了催眠,这才知道了她的全部遭遇。他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震惊,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惨了。
他是私生子,过了二十多年富足顺意的生活。在那二十多年里,唯一让他心伤难以释怀的,是他高中时交往的女朋友患有抑郁症,在高考前夕自杀了。于是他决心学心理学,想要拯救和她一样的人。
毕业后,他的父亲去世,同父异母的兄长将他和母亲赶出家门。母亲因为父亲去世遭受打击,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他来到离世女友的家乡与她告别,打算出国继续深造,却巧遇了昏倒的顾莞,将她救起。
司朗一直以为生离死别,死别的痛胜于生离。他的父母死了,他的恋人也死了,他是这世界上最痛苦最可怜的人。
可与顾莞相比,他的父母恋人虽然离世,可起码他知道他们都是爱他的。可是顾莞的父母恋人明明都还在,却狠心的抛弃了她,与她生离不见,这才更锥人心。
她又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噩梦般的经历,司朗简直无法想象,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是怎样承受着这些走到今天的。
他比顾莞幸运太多,父亲遗嘱里给他留下的钱财足以让他的后半生富足无忧。可是顾莞什么也没有,她甚至连自己都要守不住。
剜走了她的心的,是绝望。
司朗联系不到顾莞的家人,以她的精神状况也很难一个人生活下去。他既然救了顾莞,就要对她负责到底。于是他决定带着顾莞一起出国,可以一边照顾她,一边为她进行治疗。
顾莞对此并无意见,她无处可归,又因为司朗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料,令她对他十分依赖,她愿意跟着他。
司朗对顾莞说,“顾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被家人和爱人抛弃,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既然我们都是同样孤独,那么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好不好?”
顾莞看着他,干涩无神的双眸中闪现了莹润的水光,让她整个人显得有精神了些。
她紧紧的抓住司朗的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