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里,有很多人来看过龙皎月。
她被锁在那水池中,门外有长流的弟子把守。那寒铁锁是工匠从极东远地里的天落陨石里练出来的,刀枪不如水火不侵,自锻造便只配了一把钥匙。除非把龙皎月的手锯断,否则谁也别想把她从这里带走。
秋明渊来看过她两次,徐浪青也来过,言卿来过,仙姝峰里的一些对她还算忠心的弟子也来过。所有人都劝她,替她所做下的罪行而叹息,自以为苦口婆心的希望她龙皎月能认罪,能坦白,能悔过,保全那么一两分魂魄。
只不过原本对她充满了意见的朱云云也来了,这倒是让龙皎月有些惊讶。朱云云红着眼睛,一叠声的叫她掌门,还告诉她说仙姝峰如今被白芷接手,白芷性情大变,到如今,原本仙姝峰对她忠诚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不过这个时候,龙皎月也管不着了。
龙皎月觉得很好笑,她从来没有做过他们口中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西北齐云府的灭门的惨案,即便那是魔尊做的,她龙皎月也没有参与过。什么屠杀蒙骗外府弟子,什么奸计败露,妄图打伤白掌门灭口,什么逃回魔宫却被沈望山逼着回长流的事情。
她龙皎月真觉得好笑。
更好笑的事情是,所有人都认定了她有罪,都自以为慈悲的来劝她,劝她认下那么罪名,以便留下一魄苟延残喘。
龙庭放弃了她,长流放弃了她,所有与魔族有关的事情,所有魔族在她龙皎月在长流任职的这几年所犯下的事情,全变作了龙皎月私通魔族残害同门的罪证。甚至连当年她在西峰潭下舍生引开那三妖,救下秋明渊的往事,都被长流聚首的诸位道家掌门们揣测是她龙皎月做了苦肉计,以此博得长流三尊的信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初她的顾虑真是一点都没错,一旦她被知晓了身怀噬心魔蛊的事情,那所有人都会觉得,被魔族屠戮的弟子,全都是她龙皎月害死的。
这些往日里熟悉的面容,在龙皎月的眼里都只是一片灰白色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好像真的有些忘了,他们在往日里,到底是什么面目了。
最后一天,日暮时分,终于有人来了。
龙皎月被吊在寒铁锁上,闭着眼睛,一丝气息也无。
门外有人对着旁边看守的弟子吩咐了几句,旁边铁链窸窣作响,终于解开了那道铁门。
一只手提了提裙摆,黑红色的裙摆轻轻拂过门槛,只在龙皎月面前堪堪的停住了。
白芷站在她面前,眼静的像一汪波澜不惊的秋水,只朝龙皎月轻声道:“掌门。”
龙皎月听到白芷的声音。她动了动手指,只费力的睁开一条眼线。
面前的白芷只是一个黑色的,纤细的影子。龙皎月轻轻的茫然的张开了嘴,半响才发出了些嘶哑难辨的声音:“你。。。。。。。。。打伤你。。。。。。那个人。。。。。。。。。不是我。。。。。。。”
白芷只站在她面前,看来龙皎月听说了她的口供。到现在,她还是选择相信了白芷,以为那晚雷霆之战之后,是有人装作了龙皎月的模样,打伤了她。
所以,才会向自己辩解。
白芷只看着她,看着她再也无法看见的眼睛,看着她浸入黑色池水中,看着她被吊在铁索上已经扭曲尽碎的腕骨,只抿了唇,平静的说道:“我知道。”
龙皎月僵住了,只沙哑着嗓子:“是。。。。。。。是吗?”
她迷茫的睁着眼睛,眼里白芷只是一片漆黑的影子,让她看不真切。龙皎月像是费劲的想了想白芷为什么要那么做,半响才低哑的笑起来,只用毁掉了的嗓子凄凄道:“哦。。。。。。。哦。。。。。。知道了。。。。。。。”
白芷看着她,只说道:“你后悔吗?龙皎月?如今我已经是仙姝峰的掌门了,你毁了西北齐云府,杀了我的父母宗亲,如今天道轮回,你从我那里夺走的东西,上天全都归还给了我,你却落得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告诉我,你后悔吗?”
龙皎月只垂着头,哑着嗓子说道:“齐云府。。。。。。不是我做的。。。。。。”
白芷狠戾的看着她,只上前了一步,朝她狂笑道:“不是你?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你只要说一句你做下那些事情全是是受魔尊的逼迫,我就能原谅你,我就能劝圣尊给你留个全尸体,你说啊,你说啊!”
龙皎月垂着头,只沙哑着嗓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声音像极了夜里无家可归鬼魂的悲泣。
白芷只站在那水池旁,朝她愤怒的说道:“你说啊!哪怕你告诉我,你是怀了噬心魔蛊迫不得已,也好过现在!你说啊!你说啊!”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呢。
龙皎月嘴里全是血,她只蓄了会儿力,才轻轻的吐了一口血,清清脆脆的呸了一声。
魔尊胁迫我龙皎月什么事情?他只胁迫过我一件事情,就是害死沈望山。
可我龙皎月偏不。
噬心魔蛊也好,万箭穿心也好,生不如死也好,全都好。
不过是一条命,要拿去便拿去。
你白芷想要胁迫我认错?认这些莫须有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