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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ldo;所以这不是来找你问问么，哪几个手里有实权而且好说话的高级将领？&rdo;

&ldo;头一个是张裔将军。张老将军人特别和善，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不过他最近身体不太好，已经回成都养病去了。还有就是王平，他最近才升上来，所以不大会得罪人……哦，对了，他是个大老粗，不过对读书人挺客气的，明天好像是他在司马府值班……找谁也不能找魏延，他现在恨不得把整个司闻曹连同你们的上司杨仪一起全吃了。&rdo;

&ldo;我知道了。&rdo;荀诩点了点头，站起身来，&ldo;那我心里有底了，我还有事，先走了。&rdo;

成蕃也知道靖安司工作起来没日没夜，毫无规律，于是也没强留，只说：&ldo;有时间找我来咱们一起喝酒。&rdo;

&ldo;如果嫂夫人不介意的话……&rdo;荀诩笑着回答，然后趁成蕃咆哮之前离开了营帐。

次日，也就是二月二十五日，荀诩正式访问了军方设在南郑城中的司马府。

果然如成蕃所说，今天负责接待的是参军王平。他身材高大相貌却很平凡，乍一看更像是一个温和的酒肆大叔。然而荀诩知道这个人怠慢不得，王平现在是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去年街亭之战中他是马谡的副将，因反对马谡的战术而名声大噪。在所有参战武将包括诸葛丞相都被降职处分的同时，王平却被升了官。

两个人一见面，彼此先寒暄客套了一番。然后荀诩向他说明了陈恭的报告，并提出靖安司要对归军方管理的军器诸坊进行调查。当然，荀诩没说得如此直白，他把强硬的&ldo;调查&rdo;换成了&ldo;巡检&rdo;。

王平听了以后，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两圈，猛地回身对荀诩说：&ldo;魏国果然要来偷我军的弩机？&rdo;

&ldo;千真万确。&rdo;

&ldo;想不到他们居然使出了如此卑鄙的手段！&rdo;王平低声骂道。荀诩一见对方认同，立刻见fèng插针：&ldo;所以我们必须速速采取措施，以免酿成严重后果。&rdo;

&ldo;唔，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rdo;王平朝荀诩伸出了手，&ldo;能不能把那份&lso;黑帝&rso;的报告先给我看一下。事关重大，我必须得谨慎一点。&rdo;

&ldo;……呃……这份报告现在属于机密，所有的誊本已经全部销毁了，目前原本大概是诸葛丞相那里，我想最迟下午就会转发给魏延将军吧。&rdo;

&ldo;哦……那就得等魏将军亲自审核了，我没有批准进入军器诸坊的权限。&rdo;王平面有难色。

&ldo;可是，事情很紧急啊，魏国间谍已经进入了我国境内，现在也许已经抵达南郑了。&rdo;

&ldo;我知道，可军方有军方的规矩，这我无能为力。&rdo;王平说。他看荀诩脸色不太好看，赶紧用宽慰的语气说道：&ldo;荀从事，你也知道，魏将军和你们杨参军之间……&rdo;

荀诩挪动了一下脚，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很明显王平是怕卷入魏、杨二人的争斗中去，不敢擅自行动。这时王平又说：&ldo;你现在最好提交一份调查方向和具体调查的项目。我会转交给魏将军，只要魏将军那里一批复，你就可以立即开始了。&rdo;

&ldo;那真是麻烦您了。&rdo;荀诩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就写好的调查提纲。王平接过来一看，其中主要目标是负责研发武器的军技司和负责制造兵器的军器坊。荀诩的意图很明显，所有与弩机有接触的人都要排查一遍。

&ldo;我了解了，那么就请你在这里等候，我这就送到魏将军那里去。&rdo;

王平说完，转身离开了。荀诩在司马府的会客厅内等了大约有一个半时辰，一名传令兵才匆忙赶到厅中对荀诩说：&ldo;王平将军说要见你。&rdo;

荀诩站起身来，随传令兵来到王平的屋中，见王平脸色看起来很不错。他一见荀诩，就大声说道：&ldo;荀从事，你运气不错，魏将军已经批准了你进入那两个部门调查的申请。&rdo;

&ldo;这是当然的，就算是派系斗争，也不能不分轻重耽误了大事吧……&rdo;荀诩心里想，嘴上却连连感谢。想来魏延也是受到了来自诸葛丞相本人的压力，才同意得如此之快。

&ldo;不过在你调查的时候，必须要有我们军方的人陪同才行。&rdo;王平说，荀诩点点头，这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ldo;还有，调查必须以不干扰正常工作为前提。我想你也知道，我军正在筹备一次新的作战，各方面都很繁忙。如果因此一次未经确认的间谍事件而让整个战役拖延，这个罪名就大了。&rdo;

荀诩相信这最后一句话是魏延本人说的，王平只不过是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转述了一遍而已。魏延曾经不只一次在不同场合表示：靖安司乃至整个司闻曹都是些喜欢小题大作、只会躲在安全的地方中伤别人拖人后腿的猴子。

&ldo;能不能请马岱将军陪同呢？&rdo;荀诩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是平北将军马岱的话，应该不会太过为难调查人员才是。王平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荀诩以前跟马岱打过一次交道。那还是在九年以前，那时候荀诩还只是靖安司的一名执事。当时刘备还在位。江阳太守彭羕游说骠骑将军马超造反，被马超密报给了刘备。刘备立即拘捕了彭羕，同时密令靖安司调查马超以及他的从弟马岱是否确有谋反迹象。荀诩参与了针对他们兄弟两个的调查，得出的结论是：马氏兄弟对自己不被信任的处境了解得很清楚，因此一直谨小慎微，处于不安定的惶恐之中；以这样的心理状态是不可能谋反的。

等到荀诩再次看到马岱的时候，他不禁感慨起来。这九年以来，马岱看起来却像老了十多岁，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就已经斑白，眼角与额头层层叠叠的皱纹折she出这个人的忧思，两只眼睛疲惫不堪，看得出，他仍旧没走出那种心理阴影。

&ldo;马将军，我是靖安司的荀诩。&rdo;

荀诩自我介绍，他发现马岱听到靖安司三个字的时候，身体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眼神里有些莫名的恐惧。他赶紧又加了一句：&ldo;这一次调查陪同工作就有劳您了。&rdo;

&ldo;好说，好说。&rdo;马岱回答，声音特别地轻，甚至有些讨好的语气在里面。

&ldo;哦，对了，这是马信托我给您带的信。&rdo;荀诩从怀里拿出信封递给他，马岱当即把信拆开，刻意读了一遍，让荀诩能听得到，然后才重新折好，揣进怀里，对荀诩说：&ldo;荀从事，我们走吧。&rdo;

司马府的门外早就停好了一辆赭色的马车，这是军方专用的颜色。马岱与荀诩登上车，车夫吆喝一声，马车飞驰而去。

马岱很客气地问道：&ldo;不知荀从事打算从哪里查起来？&rdo;荀诩想了一下，说：&ldo;军技司吧，必须先弄清楚敌人觊觎的究竟是哪一种型号的弩机，才好有重点地进行保护。&rdo;

&ldo;好的。&rdo;马岱点点头，指示车夫朝军技司驶去。马车很快就从东门出了城，大约行进了十五里路，忽然离开官道，从全无道路痕迹的野地朝着某一个山坡底下开去，周围一片荒凉，连只鸟或者狼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