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丞倒灌了口凉气,这是什么情况?手里的漆几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让他不幸遇上,看来是今早没在祖宗灵前上高香。快些走吧,他心头打鼓不已,不走等着挖眼珠子吗?正想悄悄退出去,没想到少帝和丞相双双看过来,他手里一颤,几上的漆碗一阵咔咔乱响,只好硬着头皮垂首呈上去,&ldo;回禀陛下,糖粥做好了,请陛下尝尝。&rdo;扶微松开嘴,丞相的手掉落下来,彼此装得没事人一样,她重新卧回被褥里,丞相牵起袖子接过银针,开始一本正经跽在灯下验毒。外面起风了,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她悄然瞥了他一眼,他似乎很淡定,举止依旧从容,一点都不显得慌乱。看来是老江湖了啊,扶微怅然想,他有一颗核桃一样坚硬的心,怎么才能撬开它,然后挤进去呢!那核桃硬也就罢了,还小,不知能不能有她容身的地方。糖粥很安全,丞相摆手打发家丞下去,送到她面前说:&ldo;吃罢。&rdo;她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道:&ldo;我还是不太舒服……&rdo;&ldo;不要紧,喝了粥就好了。&rdo;他把碗和木匙交到她手里,自己茫茫然吃起了另一碗。心里真乱,那种乱和朝堂上的党派之争不一样,党争有明确的方向,他知道应当怎么去击溃对方;这种乱,是站在无遮无挡的空地上,接受四面八方不断侵袭的风雨,他已经被淋得睁不开眼睛了,满世界都是黑暗。甜甜的粥,好像能够安抚人的心神,喝完了,他长舒了口气。想找点话来说,谈刺杀案,她还在病中呢。那就谈谈他认为比较严重的问题吧!他盘着腿说:&ldo;那天上官照出狱,陛下亲自来接应了把?&rdo;扶微嗯了声,&ldo;我和他太久没有相见了,甚为想念。&rdo;他点了点头,&ldo;人活着,总要有个把朋友,臣能够理解陛下的心情。但是臣有逆耳忠言,必须向陛下谏言。陛下早已经和五年前不一样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抱别人。万一被他察觉了,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rdo;扶微想了半天,&ldo;抱一下就察觉,你是指……&rdo;她低头往下看,胸前早勒得一马平川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丞相有点尴尬,又不好说得太透彻,只是含糊敷衍着:&ldo;女人的身形,到底和男人不一样,不光是那个……总之陛下听臣劝告,臣不会害了陛下的。&rdo;她眨眨大眼睛,倚着玉c黄的雕花栏杆拽了拽衣襟,&ldo;看来是我疏漏了,我以为罩衣宽大,不会被人发现的,谁知道……&rdo;皱着眉头问他,&ldo;我和你贴在一处,你能感觉得到吗?不往那上面想,会不会误以为我身板结实,脱了衣裳像坐小山?&rdo;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话题有些难以启齿,他只能选择沉默,微微偏过了身子。扶微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很快恍然大悟,顺着他的话头表态,&ldo;好好好,以后只抱你一个,再也不和旁人亲近了。&rdo;丞相挣扎了下,&ldo;不是……&rdo;然后不是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她却在他的被褥间悉索,睡姿换来换去都觉得不舒服。肚子好像已经不疼了,可是浑身骨骼酸痛,有种要发热的预感。自己拿手量了量额头,量不出所以然来。她支着身子叫他,&ldo;阿叔你瞧我,我好像真要病了。&rdo;丞相听了提袍查看,凉凉的手掌覆在她额上,量了半天道:&ldo;并不觉得有异,陛下哪里不舒服?&rdo;手上的温度当然和额上的不一样,她坚持说自己发烧了,&ldo;不信你同我碰一下,用那儿。&rdo;细细的手指直指他的前额,她的那点弯弯绕,不说他也知道。这一碰,不知道后面会碰出多少恐怖的事来,所以还是拒绝的好。丞相摇头,&ldo;臣今日也头昏脑胀……&rdo;&ldo;是因为我来了么?&rdo;她伏在枕上说,&ldo;以后恐怕经常要头昏脑胀了,这里是我家,得了空我会常回来看看的。&rdo;她不和他见外,占山为王的事也干惯了,只是丞相不知道自己的府邸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家,对于她的常回来看看,表现得并不十分热情。&ldo;陛下,这是臣的家,不是你的。你家在禁中,偶尔来舍下做客还犹可,常来就不太好了。&rdo;她完全不为所动,&ldo;哪里有我的燕夫人,哪里就是我的家。&rdo;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丞相表示听上去很不受用,&ldo;臣也算两朝元老了,陛下开蒙起便给陛下授课,陛下对我,就不能给予起码的尊重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