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屿殿追击的每一次,都会让姜婵遍体鳞伤,那双细白的腿更是重灾区,不知在山坡上滚落多少次,又?被?多少利刃划过,数不胜数的伤疤覆盖了她的小腿,成为每一个雨夜都会隐隐作痛的伤疾。又?一次被?圣屿殿重伤的夜晚,姜婵抽着冷气缩在破庙中,双腿不堪的伤疤纵横交错,她颤抖着手为自己上药。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那晚阴雨不休,内外交患,疼得姜婵连修炼都没办法好好专心。她抱着自己的腿,难耐地小声呜咽,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不知道该如何支撑下去。最?终她还是回归了自己的灵府,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床上的谢怀,眼中的憧憬与渴求盛过屋外肆虐的风雪。她不敢凑上前,也不敢动他,最?终只是倚靠着床脚,好像这样就能让疼痛不再蔓延。林林总总,日日夜夜,谢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彼时的他望着床榻边那个瘦小羸弱的身影,心痛到仿佛无法呼吸。姜婵腿伤的疼痛透过道心传递给了他,他却觉得不及心痛的百万分之一。谢怀虚浮在空中的身影停滞了片刻,转瞬又?坚定不移地向她飞去。隔着漫漫的时空与悔恨,谢怀在那道落满泪痕的小脸上印下轻轻的一吻。后来便是闻涿都知道的故事了。诡异不详的奉仙村,因对枕流仙君最?后的一丝虔诚感动了姜婵,于是她跳下了房梁,决心再去趟一次浑水。虚无缥缈的太虚幻境,是他们二人?阴差阳错的懵懂初心。谢怀终于认清。在面对那些?分外熟悉的画面一一闪过,他终于明白那个在南海不屈又?倔强,恬然又?淡雅的女?孩,真的是姜婵。他所深爱的,吃醋的,一次又?一次为其折断傲骨,打破常规的,是那个一直坚定地站在他身后,从不多说一句话的姜婵。直到画面终了在济泠仙山玉尘观,结束在姜婵沾惹满身花毒也要将?他的魂魄取出,为之复活的时候。谢怀生?生?地疼醒了。那样深入灵魂的痛彻,哪怕是他也出了浑身的虚汗。姜婵这样常年被?捧在手心疼爱的人?,理应是受不了的。但是。画面的最?后,是姜婵若无其事的笑。她望着冰床上剥离出来的他,在笑。如释重负,如愿以偿的笑容。璀璨至极。谢怀醒来的时候,浑身冰冷。不仅仅是全?身被?汗打湿又?凉透,他勉强坐起身,颊边有什么在滑落。他伸手轻触,触了满面湿润。眼睛干涩得要命,谢怀茫然地坐于原地,心中被?疼痛侵袭地有些?麻木。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但他明白,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都无法忍心看的画面,姜婵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在济泠仙山,她忍受着花毒蔓延也要为自己寻来枕流,想到了在咸宁,她若无其事地将?其中心酸说的轻描淡写。想到她手持闻涿给的糖葫芦,望也不望自己一眼。只声音淡漠。“你别放在心中,不必在意。”不必在意,怎么可能不必在意。谢怀轻抚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减缓锐痛与悔恨。过于浓烈激荡的情绪将?他吞没,好似心中燃烧着一把永不熄灭的烈火,在他心头炙烤,将?曾经的淡漠疏离尽数燃烧,徒留一把绝望的废墟。血液直冲脑海,将?眼底烧的一片赤红,无数的画面与声音闪回他的眼前。他想到了不久之前,他才追问过的。“阿婵,我们以前认识吗?”“我认不认识曾经的你,与现在的你又?有何关系呢?”与他何干。与他何干。好一句与他何干。谢怀怒极反笑,笑得眼底猩红,却又?盛着饱满的泪,他明明表情愤怒极了,眼睛里却又?是满满的心碎。过于割裂的神情在他精致的脸上呈现,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诡异。他为了飞升成神,重振铉云宗的辉煌,将?自己封锁在高山之上,对待亲友如同对待众生?一般。淡漠疏离,冰冷傲骨,他就这样活了一生?,到头来,他终于是自食恶果,伤害了那些?对他视若珍宝的人?。姜婵这样好,如今却又?决绝地离开他,是不是她也发现,重生?而来的谢枕流并不是她所期望的那个,举世无双的谢枕流。她对自己失望了是不是?谢怀终归还是比不上谢枕流是不是?谢怀不得不承认,曾经对于闻涿的心情对比如今,实?在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