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树影婆娑,晚风拂过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小镜湖上,喻剪夏站在舟头,背着药箱,发丝扬起,目光失神,一脸心事重重。
她才从洛水园出来,替小苏姑娘拔毒治伤,这几日她时常往返小镜湖,一番医治下,床上的小苏姑娘总算有了慢慢好转的迹象,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苏醒过来了。
只是喻剪夏一颗心,却半点也没有松快起来,她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那几根淬毒的赤针,有什么如雾里看花般,怎样也看不清,想不通,千头万绪乱作一团,她心中像压了块大石般,沉甸甸的。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来掳走小鸟与骆师弟的人……竟是她爹?
对于那道模糊的身影,她已经许多年刻意不去想了,“爹”于她而言,早已变成一个陌生的词汇,淡忘于她的生命之中。
但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再次出现时,会以这样离奇而不可思议的方式,她简直恍惚了,一切真的与她爹有关吗?
那赤针上的毒当真出自他之手吗?他与那群掳走小鸟跟骆师弟的人又是何关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小鸟与骆师弟现在又身在何处?可还安全无虞?
太多太多的疑问涌在她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解也解不开,她心事重重,更不知向谁去诉说,这一切似乎太荒谬了,有谁会相信她呢?
喻剪夏站在夜风中,正失神不已时,目光却忽地一动,看到对岸树下,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小舟正好靠岸,她背着药箱下了船,衣袂随风飞扬,一步一步走近那棵茂密的大树,却是见到枝叶拂动间,一头白发纷飞如雪,在月下微光闪烁。
她不禁一愣,站在夜空下,陡然问道:“哥哥,你是在等我吗?”
躲在树后的那道身影猛然一颤,连呼吸都僵住了。
正是满脸慌乱,不知该怎样应对的裴云朔,他万万未料到竟会被喻剪夏发现了。
这几日来,他每晚都悄悄等在这湖边,看着喻剪夏乘舟安全回来,再一路相随,直到将她送回院舍,确认她熄灯睡下,这才放心离去。
因为那帮将骆青遥与辛鹤掳劫走的家伙,不知来历,又神出鬼没,实在可怖,而喻剪夏这段时日,又总是去洛水园里替人看病,一个人往返小镜湖,实在太危险了。
裴云朔默默守在暗处,原本都隐藏得极好,从未叫喻剪夏发现过。
只是不想今夜,喻剪夏回来得晚了些,他便有些焦急,不由在湖边探头探脑,等得忧心不已,却哪知喻剪夏说回来就回来,那小舟晃晃悠悠,直朝他而来,裴云朔在湖边猝不及防,左右望望,慌慌张张间,一下往树后钻去,却还是被喻剪夏看见了。
这可真是“抓”个正着了,靠在树后的裴云朔闭了闭眼,身子僵硬不已,一时窘迫万分。
夜风掠过夜空,湖边波光粼粼,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气氛凝结了一般。
“哥哥,是你吗?你是在等我吗?”
月下,喻剪夏背着药箱,纤细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又轻轻问了一声。
树后的裴云朔再没办法“装死”,只能深吸口气,绷紧了脸上的表情,这才扭过头,看向月下的喻剪夏,一脸冷冰冰道:“不是。”
他白发飞扬在风中,神情是同往日一般的冷若冰霜,语气不耐道:“我没有在等你。”
“那,那你在这做什么?”喻剪夏有些奇怪。
裴云朔脸上微微一红,却赶紧掩饰过去,声音更冷了:“与你无关。”
他扔下这句话后,扭头就走,似乎根本不想看见喻剪夏,一刻也不愿跟她多待了,却被喻剪夏忽然在身后一声叫住了。
“哥哥,你,你陪我说说话好吗?”喻剪夏冷不丁开口道,声音里有些哀求与恳切:“我心里很慌。”
她鲜少这样过,情绪里也透露着些许异常,裴云朔脚步一顿,终是放心不下,转过了身。
月光笼罩在那道纤秀的身影上,少女发丝飘飞,脸色发白,眼尾处一粒红痣若隐若现,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就生出怜惜之情。
她眸中有波光闪烁,在月下一字一句道:“哥哥,如果,如果我说……我发现我爹又出现了,你相信吗?”
裴云朔脸色一变,霍然握紧了双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喻剪夏已经接着道:“我可能知道,知道劫走骆师弟与辛师弟的是什么人了。”
她背着药箱上前一步,正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时,裴云朔瞳孔却骤然一紧,一声喊道:“小心!”
他想也未想,衣袍飞扬,一个跨步上前,猛地将喻剪夏一扯,紧紧搂在了怀中。
四面八方寒意凛冽,大风猎猎间,倏然从天而降数道身影,手持红伞,装束古怪,全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上还飘来一阵奇异的花香。
似是福至心灵般,一个念头瞬间在裴云朔脑中冒出——
来了,他们来了,这就是那帮掳走骆青遥与辛鹤的人!
他太阳穴直跳,一只手紧紧抱住喻剪夏,一只手便要探出袖中的铁钩,全身内力蓄于一处,像只全神戒备的猎豹,瞬间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仿佛看出少年身上的杀气,那片红伞中,站出了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对着月下的裴云朔与喻剪夏,客客气气道:
“二位贵人莫惊慌,我们没有敌意,绝不会伤害二位,只是想请二位贵人,与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