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楼轻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我哪有什么好抱怨的,就是随口调侃一句而已。”东方不败凝视着江云楼的脸,心中一动,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江云楼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江云楼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既不是在黑木崖教书的那一年,也不是在自己身边养病的这段日子,而是在外闯荡江湖、打抱不平的时候,哪怕受了伤,折了剑,他依然可以笑的轻松又惬意,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笑容里总带着点郁郁寡欢的味道……他自以为隐瞒的很好,但哪里能真的瞒过东方不败的眼睛。江云楼疑惑道:“东方?”东方不败回过神,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吃饭罢。”吃完早饭,东方不败便要同往日那样去书房处理教务,而江云楼,大约会留在自己的屋子里或弹琴或画画,待到了下午,才又去任盈盈那里教琴,晚饭前再准时抱着琴回来。他的一天,简单的毫无新意,东方不败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就这样……乖乖呆在他身边就好。他弯了弯唇角,勾出一个充满自嘲的笑容。——他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口口声声说喜欢江云楼,可为了把对方完完全全拴在自己身边,就可以罔顾对方的意愿,把自己认为对的东西强加在对方身上,逼迫对方接受。说到底,就是认准了江云楼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而已。也难怪对方“爱上”他的时间会这样长,想来这段日子,他过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开心罢。东方不败一手支着头,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平一指怎么这样慢?”红笺将一杯热茶放在东方不败手边,为难道:“开封那边来消息说,神医已经上路了,只是神医一向性子古怪,他赶来黑木崖的这段路,教中驯养的信鸽也找不到他……”东方不败缓缓吐出一口气,道:“也罢。他若治不好长生,欠本座的人情,就用他自己的命来还。”红笺默默低下了头。………………江云楼看了看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的画儿,满意的放下了笔。他问:“什么时辰了?”屏风外,正在绣花的澄碧答道:“未时了,是时候去圣姑那里了。”江云楼嗯了一声,走到屏风外头,冲正要起身的澄碧微微一笑,道:“你不用跟着,晚饭前我会回来的。”澄碧一愣,再一看江云楼,发现他身后并未背着琴,不由心中疑惑,江云楼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笑道:“我今天要带盈盈去看猫,不练琴,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东方。”澄碧欲言又止:“可……”江云楼摆摆手,道了一句“没事”,便自顾自走出了屋子,不给澄碧阻拦他的机会。澄碧苦着脸想了半晌,还是坐回去,继续绣她那张未绣完的帕子,算了,公子说要瞒着教主,那就暂时瞒着吧……虽说教主昨日说了不要公子到半山腰去,但公子执意要去……她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江云楼还未走到任盈盈家,就看见竹林外头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一个紫衫侍女,一个水绿衣裙的小丫头,正是任盈盈和她的侍女青荷。任盈盈见江云楼没有带着琴过来,很是雀跃。她小跑至江云楼跟前:“先生,我们今日是要去看猫么?”江云楼含笑道:“昨日不是说好了么。”任盈盈又开心又有些忐忑不安。她道:“可东方叔叔昨日派人传话说,这几天无事不要到半山腰去……”江云楼一愣,“他对你也是这么说的?”任盈盈点了点头。她用殷切的视线看着江云楼,嘴里却懂事的说道:“既然东方叔叔叮嘱我们不要下山,那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江云楼见她有些黯然的模样,想了想,仍是道:“没关系,下去看一只猫而已,能有什么事。若他责怪,就说是我硬要带你去的。”任盈盈有些犹豫:“这样可以么?”江云楼道:“当然可以。”这孩子一天到晚都拘在家里,连下山逛一逛黑木崖下的小镇都要提前与东方不败商议,江云楼早已看出了她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只是任盈盈贵为神教圣姑,轻易不得离开神教,而东方不败与任我行又有那样一段过节……他心里微微有些愧疚。江云楼柔和了神色,道:“走吧,再不去,小奶猫都要睡了。”程英见到江云楼和任盈盈时,还是有点小小的惊讶的,听说任盈盈来看小奶猫,她二话不说便引着他们走到了后院,见到了正在亭子里扑皮球的小奶猫。小奶猫长大了一些,正是最调皮的一段时候,见人就扑,扑了就要张嘴咬上一下,把任盈盈吓了一大跳。程英噗嗤一下笑了:“你别怕,它咬人不疼。”任盈盈苦笑着点了点头,俯身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小猫的后背。“诶,好像炸毛了……”她黯然道:“它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江云楼好笑道:“放心,只是跟你不熟而已,它还是很愿意亲近人的。”至少比它娘强多了,毕竟它娘也就受伤的那阵子肯让他和胡铁花抱一抱,自从伤势恢复之后,就谁也不能抱上一下了。江云楼问程英:“说起来,馒头的娘亲呢?”程英摇摇头,道:“回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偷偷回来看馒头,跟我们几乎都不打照面的。”江云楼无奈道:“果然是这样……”撸猫果然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程英和任盈盈谈论着小奶猫的事,也渐渐变得亲近起来,到了回去的时候,二人俨然一副十分要好的模样,还约定下回再见,江云楼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程英和盈盈他都很熟悉,这两个孩子年纪差不多,在黑木崖上却都没有什么朋友,如果能相处融洽,互相说一说话,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临走时,任盈盈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再见!”程英抱着馒头,朝他们挥了挥小手,也道:“之后再来看馒头呀!”任盈盈自然答应。江云楼看了看天色,正要带着任盈盈回到山顶,任盈盈忽然道:“青荷,你怎么了?”江云楼闻声看向青荷,面容冷清的紫衫侍女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半晌,才开口道:“大小姐,婢子方才听说……”她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上官长老。”所谓冲突铁笼里的血人不知疲惫,不知痛苦,只知道一遍又一遍的用自己的身体撞向铁笼,他的身形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任盈盈颤抖着嘴唇:“那是……上官云?”青荷垂下眼眸,答道:“他脑中的三尸脑神丹提前发作,蛊虫破壳而出,咬坏了他的脑子。”任盈盈狠狠倒吸一口气,后退了两步,撞在江云楼身上,她作为神教圣姑,当然知道什么是三尸脑神丹,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三尸脑神丹发作起来竟然这样可怕!江云楼伸手扶住任盈盈,一双眼睛深深的凝视着铁笼里的血人。他皱眉问:“三尸脑神丹是什么?”任盈盈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力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他谈论三尸脑神丹。青荷道:“三尸脑神丹,是历代教主的独有的毒药,炼制方法与解药只有教主知道。服食后一无异状,但到了每年端阳节午时,若不及时服用克制蛊虫的解药,蛊虫便会脱伏而出。蛊虫一经入脑,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所以也把它称为尸虫。”她的声音在这样的黄昏下冷静的过了头,仿佛一阵寒风,吹的人冷飕飕的。“上官长老叛出神教,教主以特制香料催动尸虫,又将他关在铁牢之中,放在这里供人观看,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