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南爸爸只得下岗赋闲在家,谢家又因为黄妈的病,欠了亲朋邻里的外债,谢宇南高考在即,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所有的困难接踵而至……
宇南爸爸从一个文弱的人,变得敏感,变得暴躁,整日泡在酒缸子里,宇南劝他再想办法找份工作,他却像丧失了信念和斗志一样,宁愿喝酒伤身,也不愿再出家门。
“爸,你不能再这样下去!”
有一天,谢宇南放学回家,看见自己的父亲因酗酒发了癫痫,躺在地上吐白沫,他发了疯似地丢了脚踏车,背起父亲就往医院去。
医生做了简单的救治,宇南爸爸清醒过来,“我要回家,这院咱不能住。”
黄妈走后,家里几乎失去了经济来源,要不是锦意在悦来饭店工作补贴,这个家都要揭不开锅了,他怎么能把锦意省下的钱都来买酒?
回家后,宇南把父亲存的白酒砸了个精光,“爸,你这样下去,要我怎么办?”
宇南爸爸看着碎了一地的酒瓶,一气之下,暴怒地对宇南拳脚相加,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打宇南。
那之后,父子之间再也无法和平相处。
谢宇南接二连三挨了打,每次他都不回手,若是父亲觉得他有错,他都会依着父亲的脾性跪下,但他不会认错。
锦意有几次看到宇南胳膊上和膝盖上的伤痕,忍不住要去找宇南爸爸理论,却被宇南倔强的拉回来。
“宇南哥,叔叔再这样打你,我就不把工资给他了。”
“嗯。”
“你不该由着他打,叔叔再这样下去,会打成习惯的。”
那时宇南深深的凝望着她,只说了一句话,“锦意,那毕竟是我亲生父亲,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宇南哥……”
锦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着站住的,她感到呼吸都在痉挛,她张开手,抛下了平日里的顾忌和羞赧,紧紧将宇南拥入怀中,他们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可是两颗火热跳动的少年之心却紧紧相连,在默契中互相抚慰。
后来,锦意依旧去老榆钱树下守候,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谢宇南。
城东悦来饭店当勤杂工,每天会提供一餐,有蔬菜偶尔还会有猪肉,锦意每次都只吃一半,把另一半拨在干净的饭盒里,晚上加热后,就去老榆树下等谢宇南。
两个人一起回家,锦意会坐在院子里看宇南吃完她热好的饭菜,直至一粒米、一片菜叶都没有剩下,才露出开心的笑。
那个时候夕阳落下,玄月升起,锦意望着谢宇南也含着笑的眼神、高大的身影,听着他清朗的笑声,突突的失了神,不知怎地,就伸出一只手去抹他嘴角边的米饭粒,却又被少年反手紧紧握住。
她记得那一刻,自己的心跳像木弦琴的声音在一下下的敲击着,唤醒了她在沉睡了多年的少女柔情,锦意羞赧的低下头,望着院子里层层堆积的落叶,看着它们在少年身边翻卷飞舞,脸微微泛红了。
宇南的眼睛像星子,他温柔地抹去锦意发丝上蒲公英的絮子,笑着低低道,“锦意,你真好,我舍不得跑远了,我打算报咱们苏州本地的大学,哪也不去,留下来守着你,守着咱们的院子,还有阿狗黑子,我们会幸福的。”
“嗯。”
锦意不记得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应宇南的,她只是一直的点着头,拼命的点着头,点的眼睛里的泪水都流了出来。
☆、第五章
黄妈过六七的那天,锦意大清早就起了床。
她从院子里打了一盆井水,将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了一番,看打扫干净了,才把黄妈的遗像放在桌上。
她倒上了一壶黄妈平日最爱喝的热茶,又放上了小碟瓜子,方糕,桔子,酥糖,这几乎是她省吃俭用了好多天才余下的钱买来的。
这些零食黄妈平时舍不得吃,那个时候她常常会在下班的途中带一些回来分给她和宇南,锦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想着黄妈那个时候肯定是一口都没尝过。
锦意跪在桌子下方的草垫上,虔诚地闭上眼,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希望黄妈在天堂里吃得饱,穿得暖,少做活,多休息,希望她不再有病痛,看着她和谢宇南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生。
围炉旁的火烧的正旺,锦意跪拜完,揉了揉麻木的双膝站起来,把炉子上的炭火拨了拨。
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米粥的清香,锦意熟练地盛了满满一饭盒的白粥,剥上一个用凉水浸过的熟鸡蛋,再放上一小把她自己腌渍的萝卜干,收拾好了之后,匆匆锁了院门,走出小巷。
天色刚刚露出一点晨曦,院子里的公鸡还在打鸣。
锦意迎风站在街口的老榆树下,等待着上学的谢宇南,风吹着她微黄的发丝,一缕一缕的飘散开来,她时不时哈一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