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时修杀人?可及至衙内,周大人却将罪名扣得死死的,非说时修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知法犯法罪家一等,又是朝廷命官,马虎不得,羁押期间,不允许探望,要等朝廷示下才知如何处置。
南台只顾和那狱头纠缠,狱头一脸苦相,十分为难,只得说:“姜仵作你放心,大人在里头谁还敢难为他不成?我们保准好吃好喝伺候着他。只是周大人下了死令不许人探望,我们也不能不听呐。你替兄弟们想想,小姚大人是暂代泰兴县令,早晚是要回府衙当差的,往后还是周大人的天下,我们若是违逆周大人的意思,将来可怎么混?”
这时见臧志和挑着灯笼怒气冲冲走来,望着那狱头道:“算了吧姜三爷,和他多说无益!我下晌在这里碰了一头的钉子!”
西屏只得摸了点银子给那狱头,“既如此,我们也不难为你,只是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大人,不许有什么差池。”
那狱头忙笑,“您只管放心,周大人的话我们不敢违逆,难道府台大人的面子我们敢不给么?小姚大人不论是不是大人,还是府台大人家的公子呢。”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三人只得出衙,已近四更,西屏叫南台自行家去,她因惦记顾儿,便与臧志和一路打着灯笼往庆丰街走。更深露重,月影昏昏,倒令她想起如眉死的那个夜里,和今夜一样,也有些寒意。
臧志和只怕对她照顾不周,欲将身上的薄氅脱下来给他,西屏见他动作便笑着拦阻,“不用了臧班头,我不怕冷。”
他只得尴尬地重新理好襟口,睐目望着她,见她嘴角挂着笑,有些不明所以,“姨太太似乎并不真的担心大人。”
西屏反问:“你猜姐夫为什么当初要派狸奴到泰兴来?”
臧志和想了想,“那一阵大人在和姚大人置气,大概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也是此刻才忽然想到,姚淳当初那么爽快答应时修一人来泰兴,特地派他个水利的差事,也许本来就另有目的。她缓缓摇着头微笑,“我猜姐夫是故意要他来蹚泰兴县这浑水,兴许不出半月,朝廷的旨意下来,狸奴不但出得了监房,还能亲办此案。”
“这是什么缘故?大人眼下可是个疑犯。”
“咱们都不懂治政,可姐夫懂,否则他不会任扬州府台,扬州自古以来就是钱粮重地,在此任府台,在朝中虽不能说一不二,也有举足轻重的分量,他必定有他的法子。”
姚淳身为下官,不能不给曹家留面子,所以派儿子来“惹是生非”,将来曹大学士若是获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便责怪儿子“年少轻狂”,若曹大学士得皇帝宽恕,就当“恕小子无礼”。他大概也算得到曹家不可能坐以待毙,必有举动,时修难逃此劫,所以也当有所防备。
说着,想起从前时修和姚淳吵架的情形,她憋不住掩嘴一笑,“只不过狸奴又要吃点亏了。”
“吃亏?”臧志和摸着脑袋,“我怎么听不懂姨太太说的话?”
西屏垂下手看他一眼,“总之狸奴不可能杀人,你别急。”
“怎么能不急呢?案子拖一天便悬一天,大人说过,凡命案就得趁热打铁,拖得越久许多线索就会自然而然烟消云散!”
“不是还有我么?”西屏撇了下嘴,“我难道不及你们大人聪明?”
nbsp;臧志和忙笑,“姨太太和大人不相上下,只是您到底不是公门中人,行动起来诸多不便。”
西屏又斜他一眼,“不是还有你和三叔么?再说狸奴虽不能走出监房,可以他的聪慧,未必就在里头坐以待毙。明日我到周家走一趟,你们在衙内等我,一定能进去监房。”
“可是周大人——”
“周大人,”西屏笑哼一声,“俗话说一个官子两个口,可只要钱多,也不怕塞不住那两张口。”
语毕接过灯笼往前自走了,臧志和还在品咂她那傲睨自若的神色,待醒过神来,忙在后头喊:“姨太太等等我,你难道不怕黑?!”
她在前面不回头,语气轻飘飘,却不可一世,“我走夜路走惯了,一向只有黑怕我,没有我怕黑的。”
第93章曹善朗杀人?
归到庆丰街,顾儿还未睡,屋里灯半昧,泣声轻,西屏推门进去,坐下来宽解顾儿一番。她那泰然自若轻声细语的嗓音似有无边法力,渐渐使顾儿心里巨大的担忧松缓些许。
顾儿一手扣在心口上笑了笑,“你说得对,那猫虽然年轻冲动了些,可知法犯法他还做不出来,他比谁不看重律法?绝不会滥杀无辜。”说着哼了声,“话又说回来,那汪鸣算什么无辜?他不是个逃犯么?”
“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大人不过是要治狸奴的罪,自然钻头觅缝想法子安个罪名在他头上。”西屏鼻梢里轻叹,“不过我才刚同三叔去锦玉关查看过了,的确没有汪鸣要杀狸奴的证据,所以他说狸奴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倒也说得过去。”
“若不是那汪鸣先动手,狸奴绝不可能杀他的!”
西屏点点头,“我知道,所以这里面蹊跷太多,汪鸣身中十数刀,即便是狸奴砍他,却没有叫嚷,这就很奇怪。反正姐姐别在这里担心了,你不睡觉也无济于事,你放心,明日我到周家去,无论如何也要先见到狸奴,这才能知道当时的情形。对了,这事情告诉姐夫了么?”
顾儿哪消她提醒,傍晚一听见消息便打发人往码头上托人捎话回家。西屏又笑着宽慰,“那就犯不着过分担心了,姐夫总不会连儿子也不管。”一壁搀着她往卧房里进去。
这时候已不知是几更,顾儿见她脸上有些疲态,怜她一夜奔波,忙去将棉布桃子里裹着的铜水壶提出来摸了摸,“半个时辰前才叫她们烧的,好在还没怎样凉,我知道你再困倦也要洗了脚才肯睡。”
说着将水倒在面盆里,正要端来,西屏消受不起,忙来抢过,“哪里敢麻烦姐姐伺候我,要遭天打雷劈了。”
顾儿由她端去床下,她先爬上了床,靠在枕上看她那片丰腴未退的腮,“你小时候在我家歇过一夜记不记得?那时候还不是我端水给你洗脸洗脚。那时候家里穷,没有多余的屋子,你同他们兄弟挤在一张床上睡,早上起来委屈得很,悄悄对我说,他们兄弟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说起来狸奴还是因为你总说他脏他才开始爱洁净起来。”
西屏在水里相互蹭着两只脚丫子,仰着面孔,满是缅怀的微笑,那笑却似月沉时一般孤零。
次日不到卯时便起来,欲往周府去,顾儿打量她一定是去给周大人送钱,这回到江都身上只带着二百现银,还剩一百五十两,都给了西屏,“你花了多少,回头到江都去我还给你。”
西屏却只拿了五十两,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