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的大雪剥夺了程长婧大部分的视野,让她开车回短租的房子的时间变成了原来的两倍,她把音乐开到最大声,徒劳地妄图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躲在记忆深处的点滴一点点摊开在眼前,地板的嘎吱声在她脑海里重新回响。
就是这个声音曾经救过她的命,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程长婧躲在衣柜里,抱着自己,汗水浸湿了她的吊带上衣。
当脚步声进入房间时,她害怕得浑身发抖,拼命捂住嘴巴,她听着他轻声呼唤她的姓名,然后恐惧变成了愤怒,他怎么能对她的家人做出这种事情?
她眨去眼中的泪水,眼神恢复坚定,一想到姜明竟然能让所有人相信他是无辜的,甚至还有一群人肯花时间和精力为他争辩,她瞬间怒火中烧。
几年前在法庭上,他就一直静静地坐着,没有看过程长婧一眼。
她曾经想拽着他的衣领问一问,让他好好看看自己,让他看看他对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们两家认识很多年了,两家的农田也相邻着:他们小时候常常在她家的玉米地里玩耍,追逐嬉戏,欢声笑语不断。
高中的前两年,她和姜明甚至在同一个社交圈子里,直到程长婧遇到了林纾泽。
想着过去,程长婧发现自己为了林纾泽几乎放弃了一切。
十八岁那年,他成了她的初恋。
他很有运动天赋,英俊潇洒,是医科大学的大三学生,也是他让程长婧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特别和被需要。
但她的父母认为他们之间相差四岁的年龄难以接受,更别说当他们发现,有一天晚上他在房子旁边的田地尽头接她,于是他们禁止她再和他见面。
也是这时候,程长婧平生第一次反抗了父母。
几天后,她又偷偷溜出去见林纾泽,心里怀着会被抓个正着的心思,可惜的是她没有被抓住,这种侥幸逃脱的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程长婧和父母一直都很亲近,作为独生女长大,就意味着她独占了所有的溺爱,她和母亲总是能念叨着让父亲答应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但在林纾泽的事情上,母亲站在了父亲那一边,程长婧对此很生气。父亲下班回来吃晚饭时,她从来不和他打招呼,也不和他说话。
伤害他的感情在那时候的她看来,是无可厚非的。
谋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发生了很严重的争吵,程长婧毫不留情面地回怼父亲,父亲厉声斥责她,说她被惯坏了。
母亲赶紧把程长婧赶回房间,告诉她明天早上之前不许下楼。他们俩都受够了她恶劣的态度。
要是可以让时光倒流,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改变最后那次谈话,并且抹去他们受伤的面容和父亲眼中快要涌出的泪水的记忆。
一个决定改变了程长婧的人生轨迹。
父母睡下后,她偷偷溜了出去,去见林纾泽。
她毫无顾虑地坐进了他等候的汽车扬长而去,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母了。
如果她当时待在家里,他们现在一定还活着。
程长婧想知道林茉莉和孙瑜是不是也和不该在一起玩儿的人鬼混。
从统计学的角度来看,陌生人绑架的情况很少见,尤其是有两个受害者的情况下,程长婧仍然不得不把父母当作嫌疑人。
几个月来,高雅兰对林纾泽的愤怒从未减少一分,可能完全是出于内心过于悲痛,这对他们的关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们每天都在绝望地等待消息,互相指责对方导致了孩子的失踪。
但当林纾泽为林茉莉辩解时,高雅兰眼中的怒火看起来却不像是因为悲痛。
程长婧拐进自己住的街道,叹了口气。
现在她住在燕市一个安静的街区,到处都是和睦亲密的家庭。城市中心广场离这里只有几公里,但是这里显然更热闹。
这也让它看起来和她曾经称之为家的那个宁静的地方相距甚远。
她更喜欢这里,离城市中心更近。
她轻松地驶过积雪,冲过充满穿堂风的高楼。
她的小公寓在小区尽头,她选择了大的占地面积而不是大的建筑面积,房子周围的树木和一排感应灯可以让她感到安全舒适。
程长婧把车停在楼下停车位,并确保门窗都关紧了。
一个六位数的密码打开了门,她又重新设置了门的密码,然后把靴子放在脚垫上,踮着脚从厨房走过,水槽里的盘子已经晾干了,房子里弥漫着干净衣物的味道。
程长婧把外套挂在椅背上,走进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