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下一儿半女。
他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外面恐怕已经风声落定,早不是新鲜传闻,而小将军托人辗转递进来一张纸条,平铺直叙的问他:酒呢?
倒好似上门讨债的似的。
第四十五章,南府春
酒自然还在,齐昭昀一旦能够出宫,马上就派人往将军府送信,请小将军赏光。
这次会面距离上一次总有几十天,节气都已经变了,二人之间的沉郁氛围也随之一扫而空。鳏夫顾寰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大概也将伤痛深埋心中,看起来倒是高高兴兴的,上台阶都恨不得一步就跳上来。
齐昭昀其实看得出,顾寰对云霁有许多对顾夫人的移情与担忧,云霁夫人就是作为巫烛的顾璇玑的未来,因此他惶惶不可终日,不愿意这个女人死去。多年相处,夫妻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几乎就注定了只能相濡以沫,所谓日久生情是不大可能了,而顾寰对她一旦视如亲姊,也就彻底断绝浓情蜜意的可能。虽然说来残忍,但事实就是失去一个姐姐对顾寰而言比失去恩深爱重的妻子更好过,更容易走出来。
齐昭昀望着他熟门熟路摸进来,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时间连自己都觉得该嘲讽。他这个多疑且凉薄的毛病是改不过来的,而且想到顾寰不会伤心太过,居然放松了几分,简直是对云霁夫人的轻视。
她尸骨未寒,坟土未干,他就想着这种事,总不能算是温情脉脉吧?何况云霁对他照顾良多,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好女人。
顾寰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打断他的思路,往他面前盘腿一坐,高高兴兴的道:“我带了葡萄,洗好就会端上来。”
齐昭昀一愣,这才借由葡萄想到已经入秋了。他轻叹一口气,没露出什么异样,抬手给两人斟酒。这不是他第一次和顾寰对饮,不过气氛比上一次要好,至少没有一个人苦着脸了,而且顾寰也没有喝上一两杯就红着眼圈露出要哭不哭的模样,因此可以说一切都还不错。
除了这次顾寰喝到酒瓮见底之后就开始自揭其短:“其实我酒量不太好,倘若有什么失礼之处……还得请你多包涵。”
齐昭昀默然不语,不知道他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算是醉了。顾寰的表现倒是纯良,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让人猜测他之前喝多了到底都做过什么。时下推崇一种狂士,喝醉之后脱光衣服在墙上写狂草,或者爬上墙头高声悲歌大哭,再或者赤身裸体在荒郊野外丢人现眼……
顾寰是哪一种?
按说酒鬼齐昭昀不是没有见过,他只是无法接受顾寰会变成这个模样,提前想一想试图熟悉也无济于事,于是剥了一颗葡萄扔到顾寰已经空了的酒盅里,示意他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尝尝。”
其实顾寰倒没有因为醉酒而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过,但人喝了酒都会丢人,何况他酒量不济因此提前告知,以免齐昭昀吃惊。但他没有料到齐昭昀喝一点酒居然会变得如此放松又柔和,简直失去了所有戒备心,眼波柔软荡漾如同秋水,神情戏谑似笑非笑,往他的酒杯里扔葡萄的时候甚至还有点狡黠,好像使坏一样。
小将军哪里见过这种风情,脸上发热,从酒杯里捡出剥了皮的葡萄吃,只觉得葡萄也醉人,汁水丰沛,滋味甜美,还带着一股酒意。
齐昭昀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只知道自己大概比小将军多喝了那么几杯,浑身都有些发热。他没有什么胸中块垒要借酒浇,只是最近太累,事务太冗杂,有了一个放松的机会,何况又信任顾寰,于是放开了一些控制而已,谁知道会被小将军当做风情看去?
于是只是慵懒的扶着桌案,倾身往小将军的方向一靠,轻声慢语:“忘了问你,这酒明明是燕川出产,怎么会叫南府春?”
他可是正经的南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酒的滋味跟南府无关?
顾寰被他撩起眼帘的那一看弄得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动荡不安,好似惊觉某一件事正要发生,且无可转圜,但他手术无策,只能坐看大潮汹涌,连手心都发潮了,说话居然还丢脸的结巴了一下:“其其实是因为,这酒入口醇厚甘甜,后劲绵长,当地人觉得不太像本地女人,所以才叫南府春……就是暗喻美人而已……”
说实话听起来有些……不正经。不过顾寰还没有机会见识过什么南府女子,什么北地胭脂,因此自觉没有资格品评,只是尽力解释,只要不丢三落四,好好讲清楚就行了。
而齐昭昀闻言,只是慢而又慢的笑了一笑,随后,一手支颐,以慵懒又随性的风姿低哼了一声:“哦,那你如今也是见过南府美人的人了,以你来看,像这酒吗?”
他又抿了一口酒,唇瓣闪闪发光,被濡湿后好似沾露的花瓣,顾寰觉得自己快变成眼中只有这一幕的盲人,又或者要被闪成瞎子,一时间居然屏住呼吸忘了换气,以一个乡下来的朴实刚建的小将军的本能迅速撇清自己:“我其实根本没有见过……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什么都不知道!”
明明不是需要撇清的话题,况且齐昭昀说的自然是女人,但顾寰满脑子就是只能想到他暗地里将齐昭昀比作高岭之花,甚至也叫过一两声齐美人。他其实也微醺了,藏不住真正的想法,要在平时至少还能脸上不动声色的撒谎,眼下就只能实话实说,换来齐昭昀一阵低笑,随后轻声取笑他:“在室子。”
这话比说他是小将军更令顾寰害羞,他脸上一红,十分窘迫的低下头去,却被齐昭昀越过桌案摸了一把他的脸:“真乖。”
……
顾寰愕然的抬起头,这才想起来疑问:齐昭昀怎么猜出他还是个……还是个“在室子”的?!他明明也是娶过妻的人!也不是没有人给他送女人!
然而最佳的反驳时机已经过去了,顾寰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被齐昭昀贴合他脸的手掌弄得快要从中间炸开,手足无措的望着他,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醉了。
早知道他为什么要提早告诉齐昭昀喝醉的自己很不安分?分明齐昭昀比他杀伤力大得多。小将军有些委屈,又觉得整颗心都在乱跳,好似被齐昭昀捏在了手里。
其实齐昭昀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也不甘心被齐昭昀取笑,哼哼唧唧的反抗:“我……我什么都知道!”
这似乎不是什么很有力的反抗,顾寰羞耻得正要低头,齐昭昀却哼笑一声,干脆站起来走了几步,在他身边坐下了,以纵容的语气继续推进他的窘迫:“好,那就讲讲看,你知道些什么呀?”
他的语气比平常波澜不兴的那时候要迷惑人得多,顾寰头也不敢回,只恨自己鬼迷心窍的逞强。其实他在男人堆里长大,军营里的大老粗多多了,不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