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段时间,陈荣秋与得到他消息的朋友们一一见过面,又去师兄家拜访,见过了许久未见的校友师姐,也就是师兄的妻子,和他们的小女儿。
听着小姑娘追着他叫“叔叔”,一声奶过一声,陈荣秋难得笑得开怀,抱着小女孩给她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师姐埋怨他太客气,师兄瞪着他不说话,陈荣秋逗着小女孩,语调耐心而温柔。
“应该的。”他笑着说。
两天过得很快,离开时师兄亲自开车送他,一路上各自说起这些年的趣事,气氛还算轻松,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某个人。但到了机场,在嘈杂的人声和广播声中,捕捉到陈荣秋一侧首略带茫然的目光时,原本转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的师兄叹了口气,在他肩背处狠狠地拍了一下。
“……”陈荣秋回过头来,用诡异的眼光打量他,“你做什么?”
“心气不顺。”师兄面色如常,“没事。”
陈荣秋失笑,敏锐地反应过来,却不准备谈论这个话题,他不敢保证自己的情绪被控制得一丝不苟,也不想让旁人跟着他操心,左右事情已成定局,而他也要离开,剩下的只有自己调节,与其对此过分关注,不如谈论些更为有趣的事情,以免使分别显得如此沉重。
师兄即便不满,也还是会配合,更何况只是替他小师弟意难平,没道理让当事人装作浑不在意,反倒要来安抚他。
他目送陈荣秋进了vip通道,只希望这件事真的能够到此为止,往后师弟能够好好生活。
陈荣秋回到江城,填完回执单连同护照一起交了上去,才堪堪把心情调整过来,将工作生活回归正轨。
临近调任,领导给他透过底,言外之意也很明白,就是让他抓紧时间解决和秦蓁的事,到时候双喜临门,皆大欢喜。
陈荣秋也有这个意向,只不过他希望的“解决”是彻底断了这条路,免得耽误了别人。
他准备同秦蓁好好谈谈。
但时近年关,工作压力和数量都让他有些空不出手来解决私人问题,于是只好暂且放一放。秦蓁也善解人意,除了陈荣秋回国之后来过电话问候之外就不再有过来电,陈荣秋也不再分心,专注处理自己手上积压的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下,陈荣秋工作告一段落,机关也放了年假,他就着手回京,同时与秦蓁年后的见面也提上了日程。
腊月二十九,陈荣秋抵京。
他大哥臭着个脸过来接他,陈荣秋一见之下竟然颇为怀念,故意说:“怎么?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高兴了?”
陈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暗骂一句“臭小子”,身体却很诚实地递给他一盒点心,语气一点都不慈和:“路上先垫垫,今晚没这么早开饭。”
陈荣秋顺手接了过来,关上门:“去哪儿啊?”
“陆军总院。”陈巍低头发了个消息,“都在那儿了。”
陈荣秋半晌没说话,引得陈巍转头过来看他。
陈荣秋盯着他哥:“什么情况啊?”
“老爷子前段时间没留神摔了。”陈巍说,“近几天情况不太好。”
陈荣秋顿了顿,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也没人说一声?”
陈巍没办法,只好简单说了说。
他们家老爷子,也就是陈荣秋的爷爷,两个月前起夜的时候没叫人,回房时没留神脚底一滑,就在床边摔了,而老爷子身边本来就有医护人员,住院观察几天之后发现问题不大,闲不住的老人就要求回家调养,本来一周前已经达到能够松开辅助器自己走两步的程度,但没过两天就晕倒在家里,医护人员当即诊断脑出血,且出血量较大,送医抢救之后,至今难以清醒。
陈巍说完,难得解释了一句:“老人情况反复,但每次都还算稳定,你回来一趟不算方便,家里就没说,免得你担心。”
陈荣秋脸色不是很好,他这两个月给老爷子打电话时并没有什么异常,想来一是家人有心隐瞒,二来老爷子自己大约也是不愿让小孙子担心,然而理解家里人的考量是一回事,情感上能不能接受却是另外一回事。
老爷子今年八十九,有一子二女,五个孙辈,大孙子陈巍今年已经四十五,而陈荣秋是他最小的孙子,被老人养在身边,从小疼到大,因此陈荣秋对他爷爷感情极深,甚至越过了他的父母,老爷子但凡对他有所要求,他无论如何都会认真完成。
这样的消息猛地砸过来,陈荣秋有再多心思此时也得往后靠,他手里笼着陈巍给他的点心盒子没动,转头去看窗外灯火,目光很沉。
一个小时后,陈荣秋在医院见到了他的父母,两位姑姑和姑父,以及堂兄堂姐和一个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