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书包彻底坏掉了。屋漏偏风连夜雨,放假前一天,他把所有的书一股脑的全塞进书包,惹怒书包之神,被降下神罚——书包带子断了一根。
眼见没辙,樊林心一横,躬身抱起大书包,踉跄一下,又向上一掂。
书包够大,遮住下楼梯的视线。他无奈,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面。
大敞着的书包,和抱紧它的樊林,邂逅一场细雪,此刻将将铺过满地羽绒。露出的书本从未见过路上的风光,像是好奇宝宝,探头探脑。
老秃可能也是稀罕广播站,但又没弄明白到底怎么使用那些花里胡哨的新奇玩意。连错广播,由教室转到室外。
许是为了找补,他挑了首潮流的歌。樊林没听过,也听不清吵闹伴奏里的歌词。
无数个欢快鼓点中,他只记住了两个连在一起的“everyday”。有低年级男生将球踢进绿化草坪,气的火爆辣椒追着骂。
樊林设备不行,被沉重负担压垮,跟不上前面轻快的脚步。干脆放弃,沿着柏油路边上的黄线,一步一步,像是小时候走台阶边边一样。
路灯低矮,暖黄,沾染落雪。樊林的脚印孤独的在一侧延伸,像是走不到头。不似大道中间,雪迹斑驳错落。
他在从没有人来过的地方走着,或许之后的路,也会这样走下去。
欢快音乐还在继续,像是夏夜流火,炽热,欢喜。密密的青春鼓点敲在樊林的心上。又是两个“everyday”,他跟着节拍,乱了自己走路的步伐。
但他并不在意,醉心于自己的小世界,依旧跟着音乐的节奏走。
再次回到现实,是一只冻的泛起紫色细纹的手,合上了他大笑着的书包。
顾承自然地走到他身侧,伸出手欲接过书包,但还是收了回去。
他知道樊林不喜欢太麻烦他,一上来就接过目的性太强,不如等会找个看起来很不经意的瞬间。
于是顾承什么也没做,只是闲悠悠地放慢脚步,配合着樊林的节奏。
雪纷纷落下,几乎要盖住樊林脚下明黄色的线。顾承揪下他睫毛上的落雪。
寒风间,顾承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樊林歪歪脑袋,抖落书包上的积雪,才转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是在打趣:“一见钟情,是上辈子未尽的缘分。”
顾承低头轻笑,借着校服宽大风衣的遮挡,悄悄勾住他的手指。
飞雪斑驳,朦胧住深夜。暖黄路灯身后,枯枝狰狞。耳畔轻快节奏与厚重氛围格格不入,音调如丝线缠绕交织,重组成冬雪的夜曲。
顾承声音很轻:“那就祈祷这‘缘分’,永远没有尽时。”
樊林听清了,只是下意识侧头,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调。
顾承却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含着笑的眼眸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樊林。
不知是不是老秃误触,音乐变了个调子。不是“everyday”,成了一首纯音乐,音色清澈明亮,像是钢琴。
樊林难得高贵地走一次大门,迈出去一半,心情大好:“挺好听的,老秃也是有品位了。”
顾承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电影结尾原中士在上刑|场的前夜说‘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要不要猜猜歌名是什么?”
樊林:“上|刑场,感觉很悲壮。”
“他,和他们,是罪有应得。不过电影还是不错的,之前看过,很震撼。”
樊林莫名想起顾承满朋友圈,甚至不屏蔽法绍的影评。
最新一条还有法绍留言:“抓住一切零碎(看电影)的时间学习,数学分怎么又降了。”
不过他是逮一个发一个,纯粹一个朋友圈街溜子。
也是真急眼了。之前甚至出现过关键词触发,元旦时私聊他发元旦快乐会收获一个“谢谢,新的一年好好学习”外加一系列有关这个学生的叮嘱。
樊林的是“好好写字,少跟褚原打游戏”。
都怪褚原,上次闲的没事非要拉法绍一起玩。
音乐渐远,它是朔风囚笼内的纷纷落雪。
樊林碾碎落在指尖的雪花,碎在风中,它是一场盛大而辉煌的悲剧。
还差些什么。他不知道。
雪夜还是太冷了,连爱人的手都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