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提,解知便明白了:
解家刚死了人,这笔账躲不掉,迟早得算到当家的头上,加上先前一堆人丧心病狂地算计当家的事……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种节骨眼儿上,要是再传出解当家伤病的消息,局面便很难稳住了。
“那,您不舒服一定叫我啊!”解知看着人应了,才替他带上卧室的门。
解雨臣洗了把脸,用湿毛巾擦掉身上的血污,就顾不得重新收拾伤口了。他取了几片消炎止疼的药吞下去,便力竭地倒上了床。
远没到允许休养的时机,他期望药物能生效得快一点。
其实医生以前同他讲过,靠药压制身体的病痛,都是一时,想要恢复得彻底,还需要生活、饮食各方面的调养配合,倚仗自己年轻不当回事,总拿药应付了事,时间长了必定会出问题。
解雨臣蜷在被子里,全身痛得发虚,脑子里却还转着各种各样的念头,须臾不息。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一个健康的晚年了。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都未必会有晚年那种东西——
解家的一些长辈、平辈、晚辈……总之很多人,从小就咒他短命——连黑瞎子也说,自己不像个能活得长的人。
他有时挺想告诉他们的:活短了蛮好,过一天有一天的苦,越长越苦,短是幸事,不幸中的大幸。
第一百零八章
黑瞎子是上午十点多钟回的铺子。
他先前忙着,没接到伙计的电话,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进了门见着伙计还问呢:“解当家起了么?”
伙计全都看智障一样的看着他:“解当家压根就没睡。”
“啊?”他听着直上火,快步往里走着就要把解雨臣揪过来训。
伙计在背后凉凉的开口:“您甭找,人家在店里熬了一宿,天一亮就走了。”
“上哪去了?”
“说是回解家了。”
“操!”黑瞎子骂了一句,回过头道;“你们觉得他那样能回解家吗?他回解家能有好吗?”
伙计早就急过劲了,他们合计了一早上,越合计越埋怨黑瞎子——他们都瞧见了后堂那一幕,瞧见了他们爷是怎么态度恶劣的甩开解当家的:
“估计也不比在咱们这更坏了,都差不多难受……您不是让我们对着解当家放敬重点吗?他想走,我们不是得尊重他的意愿?”
黑瞎子明显感觉到伙计们不正常:“什么叫差不多难受?”
有一个伙计当即憋不住了:“黑爷,不是我们说您,您干什么那样对解当家啊?他都伤那么厉害了,身上的伤全在流血,还追着您想说句话,您听听怎么了?跑得像躲晦气似的,解当家还能在咱这待吗?不还是您教育我们说,人家再年轻也是当家,不许怠慢了——您自己倒好,连个面子都没给人家留。”
黑瞎子愈发搞不懂了,小孩不是说就帮着出出主意,没跟着动手没伤着吗?
“他哪流血了?”
伙计的表情更气了:“不知道,解当家不用我们帮忙,具体的不清楚——不是,您当时没看见啊?那些血把衣服都浸透了,您也没看见?”
“你们看见了怎么不叫我?”黑瞎子眉头都皱起来了,他能看见什么?他当时就没去关注解雨臣!
“您当时凶得要命,连解当家都呵斥,我们哪敢说话呀?”
“你们现在说这么热闹,一点都不像不敢的。”黑瞎子心底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惦记着多听些细节:“说说吧,出事那天晚上解当家都做什么了?”
指责黑瞎子的时候,一个个都理直气壮,结果谈到了这段,他们才想起来自己责任更大,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实话为解当家澄清:
“您要罚就罚,那事真的一点都不怪解当家,是我们求他的,我那时都给解当家跪下了。”
“……你他妈那是求他还是逼他?”伙计不说,黑瞎子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他还纳闷解雨臣为什么就冲动了,闹了半天是有兔崽子给人来这招。
第一百零九章
“我也后悔了。”那个伙计一句话没说完,眼圈便红了,“我当时以为解当家会抽调解家的人手帮忙,后来我才记起这边不能明面上跟解家搅和到一起,解当家用不了解家的势力,他就,就自己来了。”
伙计声泪俱下地叙述了五分钟,把事情大体讲清楚了:
解雨臣的计策是好计策,但是他也不能干看着黑瞎子的人在前头拼命,于情于理都不得不搭把手——以少对多的情形,哪可能伤不着?
黑瞎子还是平生第一次觉得那样对不住一个人:小孩心里得多冤?被他的人逼着在雨里跟他的仇家玩命了大半宿,也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替他把铺子守下来,到头还挨了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