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家兄妹刚刚出去,李白便豪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李冀的榻旁,身上的酒渍泥土蹭了一被子。
李冀微微一笑,像是没看见一般说道:“圣上这回给你找了份什么差事?别跟我说什么‘赐金放还’,你瞒得了别人,但是瞒不了我。”
“唉!还不是朝堂上弹劾安禄山的人太多了……”李白使劲的敲了敲头,想让自己快点消除醉意,“无论安禄山是奸是忠,圣上都希望能有个人去盯着他,自然是要让我去的。”
“查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把伯高的性命搭了进去……”
“伯高?他不是突发急症而亡的么?”
“那是圣上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让人传出去的。”李白有些后悔的说道,“其实是我得到了一件安禄山的罪证,路经洛阳时便交由伯高保管,结果安禄山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件事,请动了‘八部天龙’排行第二的‘龙那伽’出手,不仅毁了罪证,还重伤了他,在那之后不到十天,伯高伤重不愈而亡。”
“我就知道,伯高他身子康健,武艺当年也与我在伯仲之间,怎么会突发急症而亡?”李冀脸上始终微笑,似乎在谈论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般,“我们这群人认识这么久了,我若说我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你我都早知道这会有这一天,所以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查还是要查的,至少也得知道他‘张颠子’把那功法给了谁吧?再说,当初饮中八仙,如今还剩几人?去年年初,汝阳王薨了,不过他将功法都教给了子美,也算是有个结果。苏晋离世至今也有十七载了,连他的模样我都忘了。”李白捋着胡须,回想着十几年前,“要说觉得有些对不起的,就是贺季真和李适之了。”
“嗯,李适之死于袁州一事我也觉得也很蹊跷,只是我查了五年也只有零星的线索,到最后就不了了之。至于贺季真的事……”
他们二人口中的贺季真,便是当年的礼部侍郎,有“四明狂客”之称的贺知章。
这贺知章虽为官府中人,却有素侠名,喜好结交天下豪客与文人,故而江湖侠士在遭遇窘境时多愿前去投奔于他,每次他都散尽囊中金银,倾力相助,在长安集市上为李白“解金龟换酒”一事更是传为佳话,而李白之所以能受到皇上重视,与贺知章的举荐也有很大关系。
天宝三年,也就是七年前,贺知章告老还乡,临走时推荐了现任礼部侍郎尹天青,故而礼部尹家与风雨镇李家是通家之好。而后,贺知章在家乡去世,享年八十六岁,目前据说有一个孙女尚在人世。
“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寻访贺家的后人,已经有了眉目,待到这趟回长安向圣上复命之后,我自会找到的,不劳你费心。”李白站起身来,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又补充道:“对了,你那个儿子,也就是我侄子,很不错!我收了,昨晚还送了他一份大礼,回头让他去长安争一争那‘从龙卫’,最好夺个‘龙眼’回来,我可不想我的弟子输给那两个老家伙的弟子。”
“你自己比不过他们,就让自己徒弟去和人家徒弟争,怎么说你也五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争强好胜?”李冀又好气又好笑的说。
“本来你们风雨镇李家就是圣上中意的门户之一,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不去参加这次比试有点说不过去吧?”李白反问道。
李冀听了似乎很是不耐烦,说道:“什么皇亲国戚,你我都不过是他李隆基、李三郎的一枚棋子罢了。他玩腻了征伐这一套,于是又想把这天下江湖人都控制在手中,可是他发动战争虽然残酷,却是团结对外;而这些江湖人可都是他的百姓和子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他居然不懂?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我不管你和圣上的恩怨如何,总之‘弹剑吟’的心法我传给你儿子了,你必须让他再去长安一遭,我还指望他替我扬名呢!”李白说道,“至于安禄山,他已经黔驴技穷了,你不用担心弃歌的安危。”
李冀一脸无奈地看着李白,说道:“你就打算让他自己去闯?”
“当然不是!你可以让邓家那兄妹两个和他一起去嘛。”
“……”李冀一阵无语,“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不能和他一起去长安?”
“当然不能,我即刻就要启程前往长安,待到向圣上复命之后,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只需记得告诉他,无论他是否成功,都在要三月份的时候去洛阳找我,我到时候会继续带他历练历练。”
“如此也好,我这儿子就姑且交给你管教了。”李冀笑着说,“另外我将这些年查到的、与李适之的死有关的线索也转交给你,你四处探访之时也顺便查一查。”
“放心吧,我会留心的。”
“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