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出差的地点,我安静了一会儿。我的迟疑被经理捕捉,她好奇问道:“是有什么困难吗?”“啊,没有。”是公是私我还是分得清楚,立刻摇头道,“没问题。”就这样,周一上午,我和四个同事搭乘高铁,踏上前往x所在城市的旅途。我和x长居于相邻的两个城市,不远,却有似乎理所当然不能够见面的理由。城市我不是第一次去,但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次一样,让我发自内心感叹数次,真的是好近啊……竟然只要23分钟就能到。下了高铁一行人就直接杀去客户公司,忙于对接,一整天都兵荒马乱,连中午吃饭都只能随便扒拉两口,更别说玩手机。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打开手机,已经是晚饭时间。一按亮手机就看见x一连发来三条:“海鸥老师???”我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解锁手机,“x老师请讲。”x秒回:“你的ip?”经过一天的冷静,他收敛了标点符号的使用频率,然而这条消息依然不像是弹出来的,而更像是炸出来的。敬业的小番薯毫不松懈,尤其及时地展示了我和x一致的ip地址。有一大坨毛毛躁躁的风滚草在我心里到处乱滚,我仍在努力保持冷静清醒的形象,回他:“啊,嗯,对,我来出差。”x:“方便语音吗?”客户的员工食堂是单独一栋二层小楼,外面有一小片允许员工吸烟放松的小花园,正值下班高峰时期,举着手机四处寻觅安静地点的我独占了这片静谧的春日花园。语音接通,先听见的是他在听筒那一端长长的呼吸。我没有说话。x短促吸一口气,这才开口,听上去好像很平静:“待一周?”我否认,实话告知:“两周。”x:“在哪个区?”我:“在园区这边。”x:“哦,那边是工厂很多。”我:“啊,对,是蛮多的。”回合制的聊天尬到飞起,完全没有之前挥洒自如的发挥,我们彼此心知肚明原因,却都不约而同忽视假装。互相听着彼此的呼吸难捱过一会儿,x像一个普通熟人一样随口问我:“你们住在哪个酒店?”“哦,客户帮订的,我看看。”我在邮件上确认,然后如实报出名字,是一家全球连锁的四星酒店。x说他知道,“我给朋友当伴郎的时候住过,他家早餐还不错。”我:“是吗?有什么推荐吗?”他回忆着,列举了数样当地小吃,我答应明早会试试看。春天的晚风轻轻拂面,有什么逐渐膨胀的情绪在公式化的寒暄里压抑着,x隐忍不发,我亦假装不知。终于到了无话可讲的时候,短暂的一个停顿,“我挂了?”x问我。少许鼻音,好像呼吸也是黏稠的,听筒里伸出来一根无形的丝线,牵扯着我不听不看不知的耳朵和心。我点头,“好。”电话并没有如他所说挂断,他沉默着,沉默在蔓延,我想问,喉咙却像是被糖浆堵住,心里模模糊糊的,还要强装镇定问他:“怎么了?”时间都变得缓慢,仿佛过去一个世纪,x缓慢地呼了一口气,终于说:“没什么,再见。”如释重负的情绪大概还是要比怅然若失多那么一丁点,我嗯了一声,“再见。”语音之后,我一直陷在一片白茫茫的莫名情绪里,和同事一起打车抵达酒店,办理入住。“乐心!”“啊?”我应声回头,是跟我同住一间的同事拿着几件干净衣服站在卫生间门口叫我:“你要上洗手间吗?我先用浴室了哈。”我抱着笔记本电脑摆摆手:“好叻,你先用吧,我再整理一下今天拿到的资料。”同事关门进了浴室,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展开工作,而是打开地图,从聊天时的零星碎片里我能大致推断出他日常活动的区域,距离我所住的酒店稍微有一点距离,哪怕在这个完全不堵车的深夜里,驾车也需要近二十分钟。当我意识到我在做什么时,自己都打了个冷颤,从蛛丝马迹中提取信息然后去锁定一个人的行为好恐怖啊,好像什么变态跟踪狂。我有点受挫,果断放弃stalk行为,刚退出地图就收到x的消息。x:“海鸥老师。”只有称呼,欲言又止。我故作轻松,日常回复:“你还没睡啊。”x:“我怎么睡得着?”我颇有小人得志的潜力,意有所指道:“今晚我可什么火都没放,我都没找你。”对方正在输入的图标闪烁了很久,x还是那个x,向来直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