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大概是没料到韶陈还有提问的余力,谷晓语表情意外的挑了挑眉,保持着蹲在女子面前与其平视的姿势,耐心十足地:
“很小的时候,在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前。其实严格说起来,你还是谷家的长女呢,虽然是个野种。”
即使听到“野种”这么刺耳的词汇,韶陈也依旧是一副恍惚的模样,脸上见不到任何诸如气愤,或者恼怒之类的神情。
“……那么早……所以一直都是,厌恶着我么?”
饶有兴致的看着韶陈的反应,谷晓语偏着头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思考的太久:
“一直都没感觉到么?其实啊,我一直都很讨厌你。明明是跟父亲的姓氏,却不去追问原因。竟然还能厚着脸皮仗着陈家长女的名头四处风流快活,这简直就是作弊嘛。我每次看到你那副一无所知的白痴样子,都会觉得无比碍眼。”
明明只个没有才能和用处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明明无论哪里都比不上文武双全,备受重用的自己!明明就是个连姓氏和户籍都是别人的,根本入不得谷家大门的野种!就因为是那个人的孩子,母亲的目光就只集中在她的身上,对明明是嫡出又优秀的自己却连个敷衍的笑容都吝啬!
“所以,才挑这样的时间点,这么对我?就只是为了这样的缘由?”
韶陈涣散的焦距开始慢慢集中,最后准对在她的脸上。谷晓语看着面前已然恢复清明的,正在与自己对视的琉璃眼,在暗暗惊讶与对方眼里竟然没有丝毫水汽的同时,也惊讶于自己的动摇。
她的胸口,竟然还会对这个明明只是假装做朋友的人,生出丝丝缕缕的痛!
那痛太过沉闷,显然不是突如其来,而是被压在心底被掩埋了太久,有种迟缓而绵长的钝。以至于,她看着面前一脸惨白的女子,那句原本打算烂死在腹中,带进棺材去的话,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某种莫名的情绪带到了嗓子口,有了脱口而出的欲。望。
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尽管一无是处……可是我知道,你才是母亲,想要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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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放亮,安欣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了起来。
大概是外来者又是独居男子的缘故,他与周围邻里并不亲密。虽说如今邻居们见到他也多少会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但那毕竟只是点头之交,远没有熟到会随意来敲他家房门的程度。
“安欣,安欣!快开门!”
门外的大嗓门很有不把方圆百里吵起来誓不罢休的架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气,安欣慢条斯理的披上外褂,又简单绾了绾头发,这才去给院外那个坚持不懈的邻居开了门。
“你可算是起来了!”
门外果然是隔壁那个八卦又爱多管闲事,话多嗓门又大的中年男子。不等安欣有所反应,大嗓门就用一脸嫌他障碍的表情,一把推开他,很是堂而皇之的推门进院,然后连连冲身后招手。
“快快快,抬进来就成了。轻点啊,别磕碰着人家!”
安欣这才注意到,大嗓门的身后还跟着四个抬着担架的成年女人,且担架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衣服和面孔都颇为眼熟的年轻女子。
四个女人都是左右邻居,见他一脸愕然的愣在那里,其中一个(正是大嗓门的妻主)还很是好心的偏过脸来向他解释了几句:
“我家他,是今天早上在前面的白色沙滩发现你家妻主的。你放心,她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厥过去了而已。”
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嗓门“率领”一干邻居将人抬进主屋,安欣费力的缓了缓神,连忙抬起脚也跟着追进屋去。
被邻居平放到床上的女子双眼紧合,面色苍白,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这样在如此大的动静下还未醒过来的颓败状态,简直就要让人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尸体了。
视线扫过女子周身上下湿乎乎的泥沙,再扫过自己那床昨天刚洗过,现在却被沾染上黄黑色的被褥,安欣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目光移开,将注意力集中到耳边的嘈噪上。
“……你看看,要不是我早上去海边拾退潮的海货,你家妻主还不知道要在海咸树底下冻到什么时候呢。我说小安子啊,等你妻主醒过来得好好劝劝她,晚上涨潮还留在白色沙滩,那可是很危险的啊。你们夫妻再怎么闹别扭,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乱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