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凝:“……”“我依稀记得,我在深渊时遇到过一个很好的人类。”素凝挑眉,“但这几个字似乎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巫烯笑得打跌:“小素凝的嘴真是不饶人呐!虽然我很希望是你说的那个人,但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你在深渊时,我还在族里做割肉喂民的祭司,不可能去过深渊。或许是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有着很深的因果,我才会将这份因果转嫁到你身上,也说不定哦?”话题到这里就终止了,无论两人再怎么讨论,都很难更进一步。气氛越来越凝重。无论是素凝还是巫烯,都已经意识到,一个足以左右这个世界命运的人,消失在了他们的记忆里。“那个人肯定存在,但或许是他自己不想让我们想起。毕竟如果他对仙盟那么重要的话,他忽然离开,仙盟一定会崩溃。但你也见到了,一切井井有条,所以很有可能是他自己——”巫烯的分析还没有结束,沉思的素凝便抢先道:“他一定消失了!”巫烯的话被打断,好笑地摸了摸鼻子:“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从我们的记忆里消失,那一定也从别的人的记忆里消失了。那么一定有哪个势力的谱系是有所缺失的。”素凝先是喃喃自语,然后越说越兴奋,“我们能推测出来,他就是仙盟的创立者,所以他不可能是在仙盟出生。而修炼资源被各大势力牢牢把持,无论是家族还是门派,他一定会有一个归属!找到有人对不上号的势力,就很有可能找出他的身份!”少年目光灼灼,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恍惚间似有故人的风采。一边想着我们两个全都疯了,巫烯一边拿出了各大势力的谱系图进行对照,没一会儿就找出结果。“已经交上来的势力没有对不上的,不过还有一些没交的,我们可以去看看……就从……临渊江家开始?”“江?”素凝满是兴奋,张口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听到他的话,巫烯自然地轻笑道:“你也太会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有人叫江临霜呢?”“江临霜?”素凝喃喃道。怎么可能有人叫……江临霜呢?素凝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江临霜的存在,才是我保命的关键。”是谁?什么时候说的?万千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桓,素凝的意识再度恢复清明时,已经气喘吁吁。对面的巫烯神色莫测地盯着表情变幻的少年,良久,眸中显露出一点兴奋的精芒。“虽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但说不定,江临霜当真是他的姓名呢……毕竟在我的印象里,他似乎只会把最私密的自我托付给你。”素凝唔了一声,抬起头来:“我们去江家,一定要弄懂江临霜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对我那么重要。“唔,比起那个,我觉得有一件事也很有趣。”巫烯指腹摩擦着下巴,“比如,刚才你在说江临霜时,头顶有玄妙的光闪过。说不准是什么机缘。”玄妙的光?会出现在人头顶的,只有人物设定吧?可他自从撕毁设定集以后,头顶一向什么都没有呀?素凝莫名其妙,捞起一面铜镜放在面前。下一瞬,铜镜哐当一声落在地面。素凝脸色惨白。方才的一瞥,他分明看见自己头顶亮着血红端正的大字。“仙尊毕生挚爱”。过去临渊江家。借着仙盟的名义,素凝跟着巫烯很容易便进入了江家,受到了临渊江家的热情款待。但谈了半晌,才知道如今的江家早已搬迁,素凝要找的那个江家,还在大漠与平原的交界线上。那里曾是人类势力距离深渊最近的地方,故名临渊。巫烯笑嘻嘻道:“不急,将你们的家系谱图呈上来,给我看看。”江家家主脸色刷白,不敢应是,更不敢说还没做好。素凝真是服了巫烯的恶劣脾气,淡淡道:“护法知道你家系谱图有异,特来帮助查明,还不快点呈上来!”等他们拿到系谱图一对,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缺漏。“是这个人。”素凝确信道,“江家百年前一支的庶子。”他抓起江家系谱图,指着江临霜父母的位置,对江家家主道:“带我们去他们曾经住的地方。”曾经的江家,一半是荒漠化的恶土,另一半在富饶的平原上。江临霜的住所,正是那荒漠恶土的边缘。半路上,巫烯翻看着从江家家主那里拿到的资料,对素凝道:“我们先去他母亲那里。他母亲是农户出身,性情温柔但身子骨差,因样貌清丽而被江父娶回家做妾。江临霜如此出身,应当无法与父亲同居。”“唔。”素凝点头,又问,“他父亲是什么地位,摆这么大的谱?”“百年前江家分支两子争夺分支族长之位,江临霜的父亲是落败的一方,才被发配到最边缘的领地。我看他心情挺郁闷的,别说江临霜了,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也有被他打断胳膊腿的。”巫烯啧一声,“可惜了。”“可惜什么?”巫烯轻轻勾起唇角:“可惜他病死了,没能活到现在。不然我很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素凝瞟了巫烯一眼,忽然想起巫烯从前也是被族人施以酷刑的。他有点好奇那些族人后来都怎么样了,不过想到“百鬼夜行”的传说,再想想巫烯的脾气,素凝还是决定不问了。马车停在大漠边缘的一片绿洲。素凝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块绿色的小沙丘上开满了喧嚷的花儿,一块墓碑竖在山间景色最好的地方。一条小溪从山顶流下。不高的山顶上反常地覆盖着冰雪,阳光下雪水流入小溪,滋润着肥沃的草地。素凝遥遥望着墓碑,觉得它的存在极其引人注意。“这是江母的墓。”巫烯道,“自从母子被江父打发到这处,江母终日郁郁,最终积郁成疾,英年而终。她的遗嘱要求把自己的墓修在显眼的地方,万一江父起了兴致来看她,不至于找不到她的骸骨。”素凝的表情都要挂不住了。残暴的父亲,卑微抑郁的母亲……江临霜少年时会经历多少阴暗,素凝几乎可以想见。“这墓也是江临霜为他母亲修的吧。”素凝喃喃道。巫烯笑了:“何止,这座山都是因为江临霜用心,才会长出绿叶。”溪水在阳光下闪着盈盈的光,蔓延向一个小小的院落。在大漠里,这个院落显得太过格格不入。墙上的爬山虎蒙了一层灰,院落中的水坛却清澈见底。水坛旁的盆栽姹紫嫣红,让狭小的走道显得生机盎然。然而不管怎么布置,建筑本身的逼仄与破败总归让人压抑。素凝总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头,吐不出也咽不下。他脚步匆匆地走进一间屋子:“我们分头看看,江临霜在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杂物房意料之外地被收拾地很整齐,但素凝又油然生出果然如此之感。毕竟江临霜有洁癖,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里的主人仿佛不再想回忆童年发生的事情,书架上干净得一尘不染。素凝摸了摸,在书架后摸出一个暗格。一封信——或许称为一张粗糙的纸——被端正地摆在暗格中。连称谓都没有,一行潦草的字能看出写信的人有多么急切:我不愿与你不死不休,但你执意更名改姓,已触犯家族底线!家族之命不可违,生死之交不愿弃!家族已密令杀你,今晚你便逃离此处,明日以后再见面,你我便是死敌!“更名改姓?”素凝喃喃自语。巫烯的声音透过隔音极差的墙皮传过来:“在仙盟成立以前,各大家族各自为战,对麾下的子弟与门人要求极严,一旦背叛便要被处死。不过要是江临霜要背叛的话,倒是很合理……他待在江家也没什么出路,兴许还会被派去做一辈子劳役,死在暗无天日的矿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