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尸块被拼起,丹篱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到狐狸眼男人的出现,他就明白了个大概。懊恼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丹篱恢复了他本来的,也是用来诓骗素凝的稳重性格。“抱歉,你明明身体不好,我还让你动用了禁术。”“没关系的夫君,反正所谓禁术,也只是利用你被我击败这个事实,来通过天道强制命令你不准死而已。只要你别再受重伤,我就不会被牵连哦。而且蒂果在这里,我很快就能恢复了。”狐狸眼男人幸福地眯起眼睛,金色眼眸中的疯狂被尽数收起。那样就好……丹篱松了口气,环顾四周。“你在找小花灵吗?他自爆后就魂飞魄散地死掉了。”“死了?”“嗯?夫君这么惊讶,难道对他还有什么留恋吗?”“怎么会,我只是被吓了一跳。”丹篱干笑一声,只是虽然追杀了素凝三天,但那只是为了让素凝绝望好取出蒂果,他从没想过真的致素凝于死地。脑海里闪过素凝带着杀意的笑容。“他真的死了吗……”“担心他留有后手吗?夫君也太多虑了。”狐狸眼男人玩弄着蒂果,浅笑垂眸,“那种花灵天生就要依附别人生长,如果没有人救他,是活不下来的。这一点,你不是知道得最清楚吗?他死了我也很不开心呢……哎呀,这屋子里竟然有蚂蚁。”竹楼的角落里,露出一个灵蚁巢的入口。那是素凝发现有灵蚁不远千里来到竹楼寻找食物,帮它们铸造的巢穴。如果素凝没有出事,那些灵蚁过几日便能化灵,真正成为可以修炼的生命。不过没有如果。狐狸眼男人放了一把火,蚁巢很快被燃烧殆尽。“竟然是空的,真没意思。夫君,我们走吧。”狐狸眼男人牵起丹篱的手,两人朝着竹楼外走去。离开时丹篱没有回头,因为竹楼里不会再有人等他。他只是还在想,那朵娇贵的花儿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那种渺茫的可能性。只要素凝的求生意志强到,能够强行扛下魂体撕裂的痛苦。只要他能够遇到,适合栖息的身体。只要有人肯每天事无巨细地,用最珍贵的灵泉为琼花灌溉,毫不厌烦地陪伴在他身边,能够帮他抚平魂魄上的创伤带来的精神错乱。只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出现一个真心对待他的人。只要那个人的强大,远在自己之上。丹篱忽然笑了一声。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获得强者的真心,他这么多年都在努力些什么啊?比起将希望寄托在不可能的事情上,他决定当素凝死了。·三天后。天朗气清。数十面大鼓响得震天动地,击鼓人身上的红绸甩得宛如流火。十万山脉的部族正在迎接仙盟之主的驾临,仙尊的轿辇在夹道欢迎下停在了祭坛前。除了祭祀,十万山脉的祭坛还用于重要的议事。轿辇刚一落地,几个少女就捧着一盆蔫蔫的花,送到了轿辇面前。“尊上,这是昨日在后山发现的灵花。虽然看着普通,但仅仅半日,在它周围的所有灵草就已经枯干,只有几只灵蚁存活。普通修士靠近它半日之内,便会呼吸困难。我等难以断定其品种,但根据典籍记载,它可能是能结出灵药蒂果的琼花。”“这等珍贵的物事,十万山脉不敢独享,还请尊上赏颜收下。”少女因为紧张而飞快地介绍完,在场众人都期待着仙尊能出面将礼物收下。在喧天的锣鼓中,唯独祭坛上的人们保持着沉默,恭敬地等待着结果。轿辇中人没有给出回应,轻轻敲击着指节,陷入了沉思。交锋人类会通过送礼和贿赂,在一片和气中掩盖扭曲的真相。而仙尊被贿赂的理由,则十分明确。不被看好的氏族庶子,血战百日击败了所有家族中被寄以厚望的嫡子,为了获得各大势力的支持,之后又单挑了几十个化神期掌权人……并且全部获得了压倒性胜利。按照天道的规则,他自然而然加冕为唯一的仙尊。年轻的仙尊一上任就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在平常人中呼声很高,但触及到了各势力的隐秘,不遭到强烈的反弹才怪了。但是打又打不过,就只能通过贿赂和各种手段,来试试能不能策反仙尊。随着改革的推进,障碍没有遇到多少,被用来贿赂的礼物倒是越来越珍贵稀奇。虽然仙尊本人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它阻碍行动,但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对方送来的礼物真的可能让他感兴趣吧。琼花吗……这样就有点麻烦了啊……毕竟仙尊有过沉迷养奇花异草的前科,专注到连气息都变平和的程度。回想着过去,轿辇中一袭祭祀盛装的男人——巫烯——幽幽叹了口气。不能说收,也不能说不收。仙尊的护法可真难做,他能不能申请加薪啊。巫烯伸出苍白的手,轿辇沉重的帘子被拨开。十万山脉的子民们霎时间变了脸色。“你不是仙尊!”“是……是鬼巫!”巫烯有些无奈:“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如果可以,请叫我仙尊的左护法,可以吗?”虽然心里吐槽着仙尊的麻烦,但巫烯本身也是个令人忌惮的存在,早在很久以前就因为有趣,制造出过百鬼夜行的异象。在被仙尊收服之前,他一直是以鬼巫的名号位列各大修真家族的头号通缉对象榜。和巫烯对视,捧着花盆的少女瑟瑟发抖地后退,直到一道伟岸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十万山脉的大长老一直坐着,此时站直身体,身高和体型比常人多了一半。有些纤细的巫烯需要仰着头看他:“有什么异议吗,大长老?”大长老哼了一声:“十万山脉约定与仙尊商谈,仙尊却在不知会我等的情况下派一个戴罪之人代替。我等又如何知道,你能代表仙尊的意志?”巫烯:“大长老说话也太伤人了,仙尊只是临时有事,才来不了罢了。若说不打招呼的缺席,你们十万山脉的族长好像也没在吧?”大长老:“族长身体抱恙,无法前来。难道仙盟有逼迫重病之人起身议事的传统?”你一言、我一语。两人的言辞争论,终止于巫烯的银铃般的笑声。大长老愤怒地俯视着他。巫烯视若罔闻:“族长是十万山脉的最强者,按照天道的规则,只有他才能代表十万山脉。如果他不能来,那么我们无论今天谈了什么,以后都可以用他不在场这个理由推翻。就是因为这个,一向健壮的族长才生了重病吧?”大长老像是表演了变脸一般,冷笑道:“看来仙尊也知道,不能自取其辱,才半路丢脸地跑回了家。”巫烯的指尖在薄唇前摇晃:“不、是、哦。”巫烯:“虽然确实是因为你们族长不在,仙尊才临时有事,不过时间也差不多拖延够了……”十万山脉的深处,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意识到巫烯话中意思的大长老,难以置信地朝着山脉中望去。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衣服破烂的中年男性巨人,跌跌撞撞地从山脉正中逃了出来。“族长?!”听见族人的叫喊,十万山脉族长咬着牙,屈辱地喊:“十万山脉愿意接受仙尊的一切命令!”“这……这不可能……”虽然猜到仙尊会亲自去找族长商谈,但昔日的强者在自己面前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大长老还是感到难以置信。“有什么不可能的,毕竟仙尊是最强的。”巫烯不以为然,朝着抱花的少女伸出手,“对了,这株花仙尊要了。”虽然要不是这株花,他也不用这么麻烦地挑衅对方呢……十万山脉这笔仇最后肯定又记在他头上了。巫烯在心中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