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太激烈的感觉,可是觉得很累。两个男人之间,即使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也还是没有婚姻,没有责任,和男女不一样。只靠著彼此相爱而已。说不爱了,厌倦了,连性也不需要了,那就到尽头了。男人跟男人之间……是没有保障的。什麽安全感和许诺,都是假的。早上很晚才起来,头还在胀痛,眼睛也是肿的,烧没有退下去,但这也不奇怪,我身体总是这样。慢吞吞去了客厅。陆风居然还在,呆坐著不知在想什麽,听见我走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满眼血丝。我也不再看他,坐下来慢慢吃完早饭,再端过水杯,拿了药片和著吞下去。他望著我:&ldo;你又发烧?&rdo;&ldo;嗯。&rdo;他表情好像瞬间有点苦痛,但很快又别过脸去。&ldo;小辰。&rdo;&ldo;嗯?&rdo;&ldo;我要出门几天,你……好好在家。&rdo;我没回答他。我把自己钱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旧照片,过期的优惠券,发皱的单据,零碎一些现金,几张卡。除了一张旧卡,其他都是陆风替我办的,崭新挺括,都没用过。我不爱买东西,但他给我我每次都是高兴地收下,觉得那是他对我的好,就算只当摆设,也要珍重收起来。把那堆零碎整理了一下,那些卡抽出来,放回他存东西的抽屉里。下午出门去银行,查一下自己旧帐户里的储蓄,看到数字有些微的沮丧,我大半的人生也就这麽点微薄积累,什麽也做不了。想起年少的时候也有过那些雄心壮志,自己还算聪明伶俐,做功课和做工作一样都是清楚漂亮,之前是优等生,後来是优秀的职员,凭实力可以很快得到升职。看起来是个有出息的儿子,能干的哥哥,可靠的男人。那时候幻想过自己的四十岁,觉得该是最成熟老练的时候,事业小成,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家人健康幸福,生活美满。哪里想得到竟是这样委琐又迟钝。什麽都没有。在街上慢慢走著四处看,觉得累,但不想回去。在小店里要了一碗干面和一份热汤,坐著慢慢地吃。外面有穿制服的高中男生们,现在的孩子都很高大,斜挎著书包,生气勃勃,打闹嘻笑著走过。怔怔看了一会儿,微微有些激动,想到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真是好,很清晰的记忆,即使到了现在,也甚至可以清楚记得体育课时跑道边上马尾松的味道。还有那个站在一边嘲笑我跑步龟速的高大男生的深邃面孔。还有同时上课的初中部班级里一个小男生气急败坏直著嗓子叫:&ldo;哥哥你跑快点,哥哥加油!&rdo;出神地笑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茫然。面已经吃完了,坐了一坐,就摸出手机,拨了一连串的号码,最後一个数字我迟疑了半天才按下去。响了半天,屏息凝神等到的人声却是语音留言的提示,我吸了一口气。&ldo;亦晨啊,是,是我……不知道你现在怎麽样……&rdo;&ldo;我,我想,跟你借笔钱。&rdo;总算厚著脸皮说了出来,头皮都窘得发麻,但还是抓紧时间说下去,&ldo;我是想买一个小公寓,小的就好,旧的也比较便宜。我自己有一点点积蓄,你不用借太多的。&rdo;&ldo;方便的话,给我回个电话吧。&rdo;收了线,长出一口气。天色不早了,身体也不舒服,除了回去别无选择。一手在口袋里紧抓著手机,生怕错过它的震动。但是直到睡觉前,它也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睡了一觉,醒过来,它还是老样子。再等了一天,它依然静悄悄的。机身上满是我手心的汗渍,被握得热乎乎的,屏幕上一层薄雾。这小机器会受不了我过度的期待,再抓久一点搞不好就坏掉。我不想再抓著它了。吃了药靠在客厅沙发里打盹,有些伤心,迷迷糊糊地半醒半睡,突然听得佣人说:&ldo;程先生,有人要见你。&rdo;我&ldo;哦&rdo;了一声睁开眼睛,拉拉衣服站起来。站太快了,血液一下子送不上来,眼前半天都是黑的。这不是第一次,之前也常有年轻气盛的男孩子找上门来。他们不甘心是正常,令我无措的是,他们和陆风,不是肉体金钱关系那麽简单,大多动了真情,一个个眼红红,难过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