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熏香的事,说起来,他当然记得。云璃一直将这件事认在戚婕妤身上。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只不过,他知道这件事是皇后做的。既然说到了这一点,他也不得不嘱咐人,盯着点,别叫皇后对她的肚子动手。至于戚婕妤打听她的脉案,想做什么不好说,但是对于云璃来说,当然警惕了。好在人要走了,走了就算了。看在戚家也不必计较了。“送她出去是朕的意思,云儿不必多想。日后她出去,你们也不会见了。她没机会再害你。”贺谨缡道。云璃点头:“出去也好,妾真怕她哪天叫人利用了,她蠢,她总是只会对付自己人。”云璃厌恶道。贺谨缡笑了笑,捏她的脸:“云儿聪明就好。”其实云璃也可以不提起这件事。但是,她那天见过宋太医,然后赶去了秋兰轩,这事是瞒不住的。自己不主动说,过后只怕就是个疙瘩。皇帝不问,但是不代表他就一点不在意,要是叫人去查,那或许查不出什么,但是能捋顺了的事,何必留隐患?宋太医那,她已经打点过了,只要他不想死,就不会透露出四皇子一个字。戚婕妤那也是一样的。至于兰妃嘛。芷芙是去过一趟,但是理由是找韵小仪的人拓印花样子了。韵小仪那边有个丫头,擅长画这些,整个后宫的人没少找她。兰妃就算是散播流言,可这种不致命的流言没根儿。何况皇后信了,是皇后主导叫戚婕妤出宫的。想来皇后也掺了一脚。那就更不好说了。只要贺谨缡没怀疑云璃,那就不会太在意。一个奴婢的走动罢了。只要别因为她忽然去见戚婕妤留下疑影就好。戚婕妤打听的是怀孕的云璃的脉案啊,这也说得过去,在皇帝眼里,她们姐妹之间,早就是死仇了。假话永远比不上半真半假的话叫人更容易相信。贺谨缡果然就知道了。其实作为一个皇帝,他们只需要在前朝英明神武就好了。后宫里,护得住一两个在意的人,护得住一两个必须不能出事的人。其他人,是死是活并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哪个皇帝要是死盯着后宫这点事,那才是个昏君。贺谨缡自然也一样。所以这个后宫里,诸多事,他只要满足自己的明白,就不会追问了。甚至有时候明白谁算计谁,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说你是清白小白兔,皇帝才喜欢你,那是你蠢。你要得宠,首先是有用,其次才是你本身的品质。也不是没有因为你本人叫皇帝喜欢的,但是那是少数,极少数。舒昭仪大概是一个,没有什么外在因素,可她的宠爱也始终不温不火。每一个人,都要有自己价值。或许舒昭仪的价值,就不算太大。“云儿今日累了吧?早些歇息吧。朕陪你。”贺谨缡瞧着云璃眼下青色道。她肌肤雪白,所以略有疲态,是看得出来的。云璃就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好。那陛下只许陪着,不许做什么事。”贺谨缡挑眉:“那看来,云儿是有准备的。”云璃哼了一声,贺谨缡笑出声:“好了,君无戏言,去洗漱吧。”云璃这才满足的亲了他一下,就去了。次日一早,戚婕妤离宫。她走之前,不得不去皇后那辞别。众人都在皇后这里,她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裙子,跪在凤仪宫的殿中:“妾今日离宫,特向皇后娘娘辞别。”皇后看着她,看了好久,感觉戚青鸾也变化很大,老了。“本宫瞧着你,倒是想起当年在东宫的时候。本宫看着你,东昌侯府千金,当朝中书令嫡长女。戚家的贤良女儿。样样都好,处处出众……一转眼,也这么些年了。”“当年的东宫,只有一位良娣,虽说仅在太子妃之下,却风光无限。一进宫,就是贵妃。依旧只是在本宫之下。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皇后感慨:“本宫有时候,就想问你一句,你有什么不如意?当不上这个皇后,你就那么不甘心么?”戚婕妤低头:“妾不敢。”“不敢……你如今是不敢了。”皇后深深的吸口气:“罢了,与你也说不通。你去行宫休养,从此也不得回来了。本宫也不必与你再说,本宫只愿你从此就好好反省你自己的罪过吧。”“怕只怕,她不觉得自己有罪过。”瑾德妃淡淡的。“是啊,她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一向都是别人的错。”敏妃也冷淡道。“终究是有罪的,天也不会放过她。”武昭容咬牙。“琼婕妤,你有什么与你姐姐说?”皇后看云璃。云璃就看跪着的人:“既然皇后娘娘叫我说,我就说,大姐姐,你这一去,我愿意与你今生不见。”皇后笑了笑:“瞧,就连你妹妹眼厌恶极了你。罢了,你走吧。”戚婕妤好像已经不在乎了。她昨晚一晚上都没睡。想了一夜,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事到如今,区区几句话,她都能承受,她的心好像都飞出去了。她知道,此生她只能在行宫里养老了。可是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她……愿意。“妾告退。”戚婕妤也不想说那些场面话。起身一行礼,就转身走了。她坐上了一辆青布马车,带着一些行装,后头还有一辆骡车也拉着她的行李,还有眠星与霜降,一并往南苑行宫去了。出宫后,她们都情不自禁的往回看。戚青鸾想,当年她进来这座宫殿的时候,是信心满满,进了东宫,也从未觉得自己会输。可离开的时候,却是这样的情形。天气很好,她瞧着天边日出。此时想的是行宫里的风景与山水。戚云璃说的不错,她确实可以在行宫里过的好。她不缺钱,到了那边,不会有人再折磨她。至于这个后宫,她就要看着,看着戚云璃,看着这个比她强的妹妹,能走出什么样的结果。她一定会看着,看她是不是也能爬上去,爬到贵妃的位份上。她,期待着。傻子后宫中,云璃刚回去,皇后就叫人送来了几个人。“婕妤,皇后娘娘的叫送来的,是戚婕妤身边的奴婢,张茂林,伴月和灿夏,还有两个小丫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您这里自打晋位后,没有添人,人数本就不足。再者说,这伴月与灿夏,还是戚家的人。虽然宫中挂了个名头,但是本身是戚家的家奴。至于张茂林,是伺候了戚婕妤的大太监,只怕是也没地方去了。所以都给了您。”朱顶道。云璃嗤笑:“皇后娘娘真会安排。”“你去,叫伴月和灿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这就送回戚家。年纪也差不多了,叫家里安排嫁人吧。”云璃道。“是。”朱顶笑道。“张茂林……留着吧,那可是戚婕妤身边的大太监。从东宫来,只怕也知道不少事。哪天指不定就有用。叫他做些粗活,打发远一些。”云璃道。“是,那两个小丫头,奴婢也留着做粗活?”朱顶问。“不,两个小丫头,送出去吧。送去针线局。就说我叫她们却学裁剪衣裳,给针线局嬷嬷一些银子,叫她们就在那好好学吧。”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什么时候出师不得师傅说了算?“哎。”朱顶笑着就去办事了。“婕妤,您担心的是这两个小的啊?”茱萸好奇。“那不好说,伴月和灿夏太明显了,那可是戚家出来的。她们身家性命还在戚家捏着,她们敢做什么?只是伺候过戚青鸾的人,我不稀罕。张茂林一个太监,本来就下场不好,再敢做什么,不是个死?只有这两个小的。打发远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