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孩子,娘会在天上保佑你的,&rdo;困难地讲完最后一句话,倪氏再次昏迷过去。
当晚掌灯时分,倪氏带着眷恋与不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红尘。而那个原本在襁褓中熟睡的女婴却突然惊醒,啼哭不止。
上虞县,东晋时隶属会稽郡管辖。据史书记载,上虞之名颇古。虞舜时因避丹朱之乱,率百官避难于此。&ldo;舜与诸侯会事乞,因相娱乐&rdo;(&ldo;上&rdo;即舜,&ldo;虞&rdo;即娱),上虞由此而得名。夏帝少康后,上虞隶属越国;战国时楚灭越后即归楚。公元前二二二年雄才伟略的秦始皇灭尽六国一统中原后,郡县天下,始在上虞置县。然而在其后的数百年间,中原虽然再度历经几朝,但上虞却始终默默无名。直至晋穆帝升平四年,因东晋宰相谢安出东山于此,方才闻名于世。
在上虞,提起祝家庄祝公远祝老员外的独生女儿闺名唤做祝英台的,这附近方圆百里的人,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仅仅是因为祝英台生得美若天仙,更是因为她生为&ldo;在家克父母,出嫁克亲夫&rdo;的断掌之人,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所以虽然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却仍是无人敢上门提亲。
江南的三月,仍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夜已深了,街上冷冷清清的,疲倦了一天的喧嚣,早已入睡。只有打更的偶尔敲着梆子,拖着悠长的吆
喝声在街巷中蹒跚而过,&ldo;梆‐‐小心……喽,梆‐‐火烛……喽!&rdo;一句话还没吆喝完,人却早已离得远远的看不见踪影了。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树梢,诱动着天幕中的千万颗星子,齐为深墨色的穹苍点缀光华。
祝宅后苑的绣楼上,琴音似水。一个素装少女盘膝坐在窗前,一双玉手轻放筝上,轻拨徐按勾抹挑滑。手纤美如明玉,如雪的皓腕上略微带着一点晕红的血色。
一曲终了,少女轻咳了几声。
&ldo;小姐。&rdo;随着一声低柔的呼唤,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用不着回头,少女也知道这会是谁,这宅子里能和她这样接触的也只有银心一人了。
&ldo;小姐,夜深露重,还是早点儿歇息了吧。&rdo;停顿了一下,银心面露难色,&ldo;明天又是十五之日了,一早还要去给老爷夫人请安……&rdo;
柔柔的月光勾勒得少女精致细腻的五官更显得清丽可人,但她的眼角眉梢却衔着一种与她的韶华全然不符的淡漠与幽凉。
半晌,她淡淡地开口:&ldo;知道了。&rdo;
&ldo;女儿向爹爹问安。&rdo;敛襟向祝公远施了一礼,祝英台看向一旁的腾氏,略微福了福,&ldo;二娘。&rdo;
腾氏冷哼,&ldo;啪&rdo;的一声,重重地放下茶盏。
&ldo;嗯,坐吧。&rdo;扫了一眼腾氏,祝公远淡淡地开口。十几年来,他对这个女儿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只有每月的朔、望之日才会让她一早过来请个安,其它时候祝英台则呆在绣楼里,几乎是不出产。
祝英台低声道了谢,低眉敛目、双手交握端坐在一旁的墩子上,眼观鼻、鼻观心,标准的大家风范。
&ldo;女红学得如何?书又念到哪里了?&rdo;想子想,祝公远随意找了个话题。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要求女红如何的出色,但到底是要懂些才好,免得被人耻笑。而这些女儿家的事情原本不该是由他来问的,只是……想到去世多年的原配,祝公远暗自感伤。
&ldo;女红,嬷嬷一直都有尽心在教。书刚念了《列女传》,如今正在渎《四书》。&rdo;
腾氏听了,忍不住敝嘴,&ldo;哟‐‐凭姑娘这容貌,如今又念了这些的书,将来怕不是要进宫做娘娘了吧。&rdo;
祝英台冷然一笑,不去理会腾氏话中的讥讽,&ldo;英台庸脂俗粉,二娘谬赞了。&rdo;
&ldo;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rdo;打量良久,祝公远心中慨然。虽然除了正房倪氏之外,他又继娶了腾氏为妾,但那也只是为了传承香火而已。在祝公远的心中,最在意的仍是原配夫人倪氏。倪氏出身名门望族,自幼便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持
重、端庄且修养极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而这些又岂是青楼出身、以色事人的腾氏所能相比的。
腾氏坐在一旁,脸色勃然一变。虽说正房去世都这么多年了,可无论她在枕畔如何软语相求,祝公远就是迟迟不肯将她扶正,原来心里仍然在惦记着那个八成早已化成灰的死鬼。
不愿看到继母醋意大发的样子,祝英台淡然起身,退了出来。但远远的,仍能隐约地听到从正房里传来的又哭又闹的嘈杂声。
从正房出来,祝英台却不急着回房,只是沿着长廊慢慢地走。
&ldo;小姐?&rdo;银心诧异地看着祝英台,&ldo;这是去后花园的路呀。&rdo;
&ldo;嗯,天气好,我们过去走走。&rdo;祝英台说得漫不经心,却难掩心中的郁闷。
此时正是江南春光明媚的时候,满眼的树木郁郁葱葱,堆翠似的长着新枝。翠绿的柳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