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点钟了,这个时间,在这座宏伟堂皇的府邸里,已经差不多集齐京师最有地位和权势的所有人了。
昨天那个来给她送请帖的胡秘书亲自替两人带路。一路进去,遇见的所有人,几乎毫无例外,不管平日有无交情,人人都和王庭芝热情招呼,奉承之意,表露无疑。
胡秘书将二人带入即将举行授勋仪式的东厅礼堂。里面现在已是人头济济,全是衣冠楚楚的男人,有穿军装的,有穿西服的,也有身着长袍马褂的。但不见女宾。已经到来的女宾,现在都聚在西厅的清晏堂,等这边的的活动结束,那边的招待会才会开始。
胡秘书将两人引到了前面的座位旁,笑道:“二位小爷,你们的位置!”
王庭芝在周围投来的目光的注视下,漫不经心地坐了下去。
苏雪至停住了。
礼堂这前几排的位置,椅上皆用红色铭牌标注了就座人的身份。后面的位置则没有这样的限定,嘉宾可随意就座。
这个位置太靠前了,且居于中心。隔着不远的前头就是大总统、王孝坤等人的位置,她还看见了贺汉渚的铭牌。
这个地方,王庭芝或许可坐,她却不适合。
“你费心了。我到后头坐,也是一样。”
苏雪至朝胡秘书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王庭芝扭头,看着她走掉的背影,跟着便站了起来。
“那我也坐后头去。”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神色自若地跟着苏雪至来到后头,捡了个空位,坐了进去。
三点钟,在这个礼堂之中,顺利地进行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特别活动。大总统为在不久前结束的那场南北战事里立下了功勋的人员授勋。王孝坤也亲自来到现场,全程观礼。总共有十几人获得了各种不等的殊荣,其中最引人关注的,自然就是贺汉渚了。
他的战功无须多说,今天获得这样的国家荣誉,是众望所归。他也是今天压轴接受嘉奖的功臣。方崇恩替他授勋后,王孝坤笑容满面,在台下一边点头,一边起立。在他的带动下,最后全场起立,掌声雷动。
仪式结束,大总统府的总理官宣布招待会开始,请诸多贵宾移步西厅的清晏堂。
王孝坤一向不参加这种非正式的招待活动,人尽皆知。他鼓完掌,和方崇恩说笑了两句,祝贺他的就职,随即辞别。
方崇恩送他,走了几步,笑道:“今天的有功之臣,其实还少一位。庭芝在刘家口一战中立下的功劳有目共睹。烟桥为人公私分明,人尽皆知。庭芝在战中是烟桥的部下,他都不止一次地替庭芝上报申功,总长你却再三推拒,致令庭芝最后竟无寸功在身。老实说,总长你对庭芝要求太高了,于他而言,未免不公。”
跟从在旁的众人附和,有称赞王公子的,也有替他抱不平的。王孝坤便笑着摆手。说话间,早有人将王庭芝叫到了跟前。王孝坤教训儿子:“是不是你跑到你四哥还有大总统跟前叫屈的?就这么点微末之功,有什么资格邀功?”
王庭芝垂手肃立,恭声道:“父亲教训的是。往后再不敢了。”
方崇恩道:“总长你冤屈庭芝了!他昨日来见我,半句没提这个。他是关心好友,就是烟桥的那位表外甥小苏,希望他今天也能来。”
他边说,边望向贺汉渚:“本来小苏就是我总统府的座上宾,何况庭芝又找了我。说起来,这个小苏和我也是渊源不浅。去年他救了我的一位族甥,我那个婶母,今天就是为了见他特意来的,现在人就在隔壁清晏堂里等着,说要亲口向他道谢。”
王孝坤仿佛微微动容,也转向身后一直没说话的贺汉渚:“烟桥,小苏人呢?”
贺汉渚早就看见她和王庭芝坐在一块儿,王庭芝又跟着她退了场,刚才王庭芝被人叫住,她就先出去了。
他正要开口,王庭芝说:“她来了。儿子刚才就是和她坐一处的。”
早又有人追了出去叫住苏雪至,说大总统和王总长要见她。
苏雪至只好走了回来,立在众人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王孝坤当众夸了她一番,说她妙手仁心,最后转向王庭芝:“近朱者赤,要想真正成器,像小苏这样的青年才俊,庭芝你要多多交往。”
王庭芝笑着走到了苏雪至的身旁:“儿子谨记在心,请父亲放心。”
王孝坤微微点头,又对贺汉渚笑道:“你外甥极好,他还不止一次救了庭芝,这也算是缘分吧。庭芝往后若能和他成为好友,我就放心了。”
贺汉渚看了眼对面并肩而立的两个人,默不作声。
一旁有人凑趣赞叹:“好啊,一个是救死扶伤,一个是知恩图报,古之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也不过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