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恼着,抗争着,不得不放低了一些。
怀里的人却似乎失去了和他反抗的意识,消极的一动不动,软绵着身子,任他作为。
这比她平日的奋力抵抗,捏着小拳头,瞪着大眼睛炸毛的样子相比起来,反而更加让人心疼,让人不忍。
卫曦之闭了闭眼,搂紧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软弱,无力的哀求着:
“糖儿,别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抱着你,我就不抱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亲你,我可以不亲你。但你要说出来,我才能知道啊!糖儿,你别这样,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吃饱了东西你才有力气生我的气,不是吗?糖儿?”
“糖儿,你喜欢做什么呢?掷骰子?推牌九?我都可以陪你玩的!等下就玩。”
“你想吃些什么?酥炸的牛肉丸子好不好?你上次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你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以后我都不再吓你了!真的!我保证,我一定经过你的……同意,对吧?你同意,我再进来你房里看你,好不好?”
“除了你不走,不离开我,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开心,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可以让杭记的绣娘进来,给你多做几件男子的袍服,就像你第一次穿了和我赌时穿的那种,好不好?你可以穿着扮男子,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出城去看看。”
“还有啊,你上次在城隍庙后院一个人说话,你是不是喜欢哪里啊?我也可以带你去的,买上烧鸭子,桂花酒,我们去那里坐着说话,好不好?”
“你,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以带我去城隍庙?真的吗?”
卫曦之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把他觉得能承诺唐七糖的都说了,却在他心里酸楚失望、将黔驴技穷的时刻,听见了唐七糖沙哑的、但仿如天籁的声音,卫曦之心底那刹那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他拼命点头,赶紧应诺着:“是啊,当然是真的!我带你去!要是你喜欢,我们可以常常去,只要我不生病,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常常去!”
“……我现在就想去,我想我师父!呜呜……师父……呜呜……”
唐七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卫曦之忽然想起他曾经在那里和她相遇的情景。
当日,自己刚喝了被东方无忌加了药的汤和点心,有人就来禀报说,发现了她的踪迹。
自己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当日的打算,找人心切的赶紧去了。
却在跨上城隍庙墙头的一刻,忽然意识朦胧起来,好些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得热火朝天的,自己着叫自己糖儿,还有模有样的,跟一棵树喝酒,叫着师父,难道那颗树是她的师父?
这太奇怪了!
但这也无妨,只要她喜欢,她要叫一块石头做师父都无所谓!
卫曦之搂紧了她,任她在自己怀里畅快的哭,他的心却放下不少,哭出来就好。曾经,遥远的记忆里,年幼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孤独绝望的日子啊,哭出来就好!
他轻拍着唐七糖的背,轻轻的安慰她:“好。等你吃了东西,我就带你去,好不好?不哭了!我的糖儿不哭了!”
却就是这声“我的糖儿”,瞬间牵动了唐七糖的前世记忆,只有如父似母养大自己的师父,才总是无限怜爱的喊自己“我的糖儿”!
听,师父说:“我的糖儿长大了!可以出师了!”
“我的糖儿就是聪明!师父已经没什么教你了!”
“我的糖儿真调皮!你知道你又惹了谁吗?你呀你,师父这次可不帮你了!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糖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等过了二十岁生日,就找来给师父看一看啊!”
唐七糖哭得心神恍惚,师父或疼爱,或责备的话语响在脑海,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委屈得不行。
自己是孤儿,人人都说自己是孤儿。却没有人知道,自己太早慧,竟然记得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是被人丢弃在孤儿院的!
师父把自己养大,又当爸又当妈,面上严肃,实则宠爱,看起来总是在管着她,却又处处保护着她。
当她逐渐长大,还担心自己不懂女子之事无法教导她,特意带着她参加各类妈妈们的交流会,在那么多的女人中间,一身另类长衫的师父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不妨碍他耐心的向那些时尚的妈妈们取经,如何教导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今想来,这是一份怎样的慈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