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自然会帮助他。“帮我缝件衣服,若是出去,就不能穿内造的衣物。”他侧头望着我,神情里满是期待。我毫不犹豫地答应,“好,你喜欢什么颜色?”若真的出宫了,他首要的事情就是改头换面,如今的他太过扎眼了。内造的上好云锦,精致的绣花纹路,镶嵌着美玉的昂贵腰带,再加上出色的相貌与风度——一看绝非普通人。“嗯,”他思考着,“像天一样的青色,像水一样的碧色,像花一样的绯色,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我摇头,他不贪心,一点都不贪心,因为他所求的,不过是每个普通拥有的,那就是属于自己的生活。见我答应,刘成烨极开心,顺手扯下一把野草,摸了几下,又放在鼻端,“这是荠菜?”我莞尔,“是。”他得意地笑,“你教的,我没忘。”我也没忘,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充满了猜疑忐忑,却是刻骨铭心。刘成烨无意识地拨弄着手里的荠菜,突然问道:“方才与我说话的那个女子,她是谁?”我一愣,稍沉了声音,“姚美人。”“就是皇兄最宠的那个?”刘成烨声调微扬,“听说她来自西梁?”声音里有着几不可察的颤抖。我讶然地望向他,他脸上仍是浅浅笑意,话语亦是平静,可我分明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回宫的路上,我让水香去内织染局跑了趟。半下午的时候,内织染局的太监送来好几匹做宫装所用的普通布料。我笑着对面露惊讶的朝云解释,“闲着没事,做点女红打发时间。”虽然离中秋尚早,我想还是尽快缝出来备着,免得措不及手。晚上的宴会我没去参加,理由是现成的,身子没好,经不起吵闹。刘成煜亦没强要我去,那种场合,妃嫔们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邀宠,我去了,岂不是平添尴尬。还是不去的好,两厢便宜。屋里比平日多点了好几盏宫灯,亮如白昼。我拿着尺子炭笔量量画画。两年多没做衣衫,剪裁的时候手有点抖,生怕不小心剪歪了。正在忙活着,水香禀报,说沈净来了。瞧瞧更漏,才酉时三刻,宫宴不会这么早就散了吧?虽是疑惑,仍收拾了布料,将沈净请进了内室。沈净眼圈有点红,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进门就道:“姐姐帮帮我。”又是这话!我笑着问:“怎么了?”她哽咽着,“进宫一个多月了,皇上每晚都召人侍寝,姚星更是连着翻了好几次牌子,我还一次没侍寝。今晚宴会,她们争着献歌献舞,我自小身子弱,何曾学过这个,因姐姐当初送我的香囊很是精致,就想送给皇上。可淑妃娘娘说我招蜂引蝶,皇上也生了气,一把扯过去,看都没看就扔给风公公了……我只好告病出来。”刘成煜认得我的针线,他从淑妃手里抢走香囊,是因为不想让淑妃看出来。毕竟当日的平王府,曾摆着我绣的炕屏,或许还有其它东西。沈净也是傻,若他真看不过眼,早就扔到地上了,怎可能扔给风公公?叹了口气,柔声地劝:“没事,皇上或者心情不好,过几天他就忘了。”沈净赌气分辩,“他心情好得很,左手搂着姚美人,右手搂着张才人,一晚上笑得合不拢嘴……姐姐找个机会让我单独见见皇上,好不好?我平常都见不到他的面。”“沈才人想见朕干什么?”门外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接着门帘一撩,素白衣衫的刘成煜阔步走了进来,冷厉的目光盯向沈净。我从不曾见到他这般清冷淡漠过,仿佛一下子能寒到心底处。沈净“扑通”跪在地上,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刘成煜居高临下,斜睨着她,“没事的话,回去好好休息,不是生病了吗?”声音微扬,“来人,送沈才人回宫养病,什么时候病好了再出来。”沈净面如死灰,求救般看向我。我咬了唇,道:“皇上,替沈才人请个太医吧,或许一两日也就好了。”刘成煜转过头,目光在我脸上停了片刻,“准!”沈净松了口气,颤抖着说了句,“谢皇上恩典。”被宫女架着出去了。刘成煜负手立在屋里,冷声道:“都出去。”朝云与水香喏喏应着,退了下去。屋里,只余下他与我,在耀目的灯光里,相顾无言……作者有话要说:晕菜,刚发现存稿箱设定错了时间~~~☆、63针锋对好久,他才开口,“宫里新进了许多上好的料子,你选几匹颜色鲜亮的裁新衣。”我看看屋角堆着的布料,又瞧瞧身上华贵却老气的衣衫,淡漠地说:“赏给别人穿吧,我用不上。”料子是大前天进的,管事太监早就来回报了,可我也知道,刘成煜当天就赏了好几匹到掬芳宫。既然当天我都没去选,现在更不想去了,堂堂太后去挑别人选剩的,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他微微一笑,唇边多了几许嘲讽,“也是,反正他也看不见。”这话什么意思?我板着脸道:“皇上慎言。”我与刘成烨根本就是清清白白的,何曾为了他而装扮过。他“哼”一声,却转了话题,“沈相一天不放权,我就让沈净一天没好日子过。你都别跟着掺合了。”话语里几多冷酷。我黯然,他这样对沈净,可沈净心心念念得却是承他恩宠,做他的皇后,不觉缓了声音,恳求道:“沈净是我妹妹,而且,沈相所为与她并不相干,还请你多照拂。”他冷笑,“我正愁拿捏不住沈相,他就把女儿送进来了。自己都不怜惜亲生的闺女,我凭什么照拂她?”顿一下,又道:“你当她是妹妹,她可未必当你是姐姐,信不信,总有一天她会把你卖了。”娇羞柔弱的沈净,会出卖我,怎么可能?轻轻摇了摇头。他蓦地动了怒,“朕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放在心上?”欺身攥起我的腕,“嗤啦”一声撕开衣袖,露出我臂上新鲜的刀痕,厉声问:“上次朕说什么?”我记得,他说,倘若我的身上再有伤,他会打死一个半个宫女。正欲辩解,他已扬起声线,“将朝云拖出去,打!”外间很快传来挣扎声和低低的喊叫声。竟是来真的!他明明知道,朝云对于我,意味着什么。急着便往外走,他转身拦在我面前,一言不发,就是不让我过去。我恨恨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皇上,你也有想要护着的人。今日,你怎么对待朝云,他日哀家都会一一报应在她身上,报应在你心尖上的那个人身上。哀家心里如何痛,也会让皇上同样地痛!”他打着爱的幌子,可戳中的全是我最脆弱的地方。他唇角缓缓弯起,神情轻蔑之极,“朕,拭目以待!”说罢,掏出一只香囊,擎在我面前,“朕再提醒你一遍,别管沈净。否则……你明白。”香囊落在地上,他扬长而去。我顾不得其它,提着裙角向外跑。星光黯淡,朝云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水香与小娥连忙上前扶起她,另一个宫女则极有眼色地说了句,“奴婢唤人去请太医。”我拉着朝云的手,眼里没有泪水,只有燃烧着的怒火。我要报复!将他加给我的伤害,一一付诸于他身上。朝云上过药,沉沉地睡下了。我将水香与小娥带到外间。原先伺候我的有四个大宫女,八个二等宫女,八个三等宫女,木香走后,并没有人递补上来。贴身服侍的只有朝云、水香与小娥。我确信自己的伤并无人看到,可保不齐有人见到了染血的棉布或者血污了的衣袖。刘成煜何等聪明,只要一说,他就能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