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早已毁坏,不时有巨大的裂痕横亘前方,或者有数十丈高的巨石压在路中,短短的十几里山路,竟然从日出整整走到了夕阳西斜。
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鸟类兽类的尸体,血肉模糊‐‐有些被巨石砸死,有些被地火烧死。还有更多的是被灼热厚重的飞灰覆盖,挣扎窒息而死。
在其中,她还看到了人的尸体。
一块巨石下,露出了一只抓着烟杆的手臂,姿态狰狞地伸向空气。她看了一眼那个烟杆,认出那赫然便是自己的向导所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对方的另一只手尚自保持着蜷曲紧握的姿态,手心里露出青翠欲滴的玉坠。
她俯下身,掰开了他的手指,将紧握在手心的耳坠取了回来。
那一对带血的耳坠,竟是完好无损。
她握在手心里,微微战栗了一下,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莽灼,为了一对绮罗玉,在深山险境之中扔下雇主独自逃生,却不料还是逃不过这一场天劫。空空的手指扭曲着,伸向天空,似是不甘地祈求。苏微目不忍视,转开了头。
然而没走几步,又看到了一群人的尸体。
她怔了一下,认得那是前面从大理出发的马帮。那一行拒绝过她的客商,竟然也没有逃过这一次大难。人和马交错着叠在一起,被滚落的巨石碾过,血肉模糊不能分辨。茶叶茶砖和丝绸布匹也散落了一地‐‐有几匹马被石头碾坏了后半身,一时还死不掉,在痛苦之中挣扎嘶喊,声音在空谷里回荡,惨烈非常,入耳惊心。
苏微走了几步,不能再听下去,咬了咬牙,回身走回去,站到那几匹痛苦的垂死骏马面前,拿起短剑,俯下身,唰地割断了马的脖子。
血从腔子里急喷而出,染得她一身血红。
热闹了一天,日头西斜,天光墟的人渐渐散去。杂耍的、赌石的、买卖的,都开始收摊,累了一天,各自急着回家,只有几轮讨价还价都没有成交的商人,却还站在原地,准备进行最后破釜沉舟的一次交锋‐‐如果这一轮还不能达成交易,那么今日便要空手而归了。
就在这个时候,集市里忽然起了一阵微微的骚动。所有人纷纷回头,看到一个女子在即将要闭墟的时刻,从东边走了过来。
夕阳给那个女子披上了一件华裳。她从大山深处而来,脚步踉跄,鬓发蓬乱,似是经历了一场劫难,满面烟火之色,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肩背多处露出晶莹如玉的肌肤来。
&ldo;喂,看那个女人!&rdo;
&ldo;是个疯婆娘吗?怎么衣衫褴褛地到处走啊?&rdo;
&ldo;长得还挺水嫩的。如若真是个疯婆娘,不如拐回去睡一夜也好。&rdo;
&ldo;呸,村哥,我劝你还是别惹事了‐‐你看那婆娘身上全是血呢!太邪门了……还是别惹的好,说不定又是拜月教的。&rdo;
&ldo;也是,听说今天高黎贡那边山崩地裂,所有商队一个都没能过来。这个女人还能走到这里来,是有点邪门。&rdo;
赶墟的商人们窃窃私语,盯着那个女子身上裸露的肌肤,眼里恨不得伸出两只手来,然而脚下却是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让那个从远处踉跄而来的女子一路走了过去,直到在一间卖衣履和苗银首饰的铺面前停住。
&ldo;我……我要一件筒裙。&rdo;那个女子开了口,声音虚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