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自己的禀性,要是再生一个他出来,他会觉得那是个悲剧,那样的孩子还不如掐死了。
这么说来,他的确该感谢卫行云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他,换做是他,他早就自生自灭去忘川河里游泳了。
卫应寒讽刺地扯了下唇角。
白棠也躺下来,主动拉住他没有缩回去的手,“你还记得你妈妈的事吗?我从没听你说起过她,以前问你你也不说,今天能和我说说吗?”
“不记得,没什么好说的。”卫应寒表露出十足的抗拒。
“和我说说吧,你和我说,我也和你说,交换。”
卫应寒一眼看透,“你什么都不记得。”
别以为他不知道,白棠一出生岑溪就死了,她那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一眼都没见到,她怎么说。
白棠摇头,“我爸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妈妈的事,我还看过她的照片,我能说的有很多。”
白棠如此轻而易举地喊出了“妈妈”,卫应寒头皮一阵发麻,心理的不适一时压过了他对白棠的亲近。
他再次松开白棠的手,“没什么可说的,睡觉。”
说完还试图背对着白棠侧身躺。
“你要压着伤口睡吗?”白棠连忙把卫应寒拉回来,“我又不逼你说,你不想说可以听我说。”
卫应寒躺板正了,被白棠压着一只胳膊翻不了身,只能拧眉听着白棠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参加综艺的时候画的那幅画吗?她和我画的差不多,大眼睛,长头发,烫着卷,坐在灯下看书,十分漂亮。”
“不过那是没和我爸在一起的时候的样子,后来她剪了短发,就到耳朵那里,但还是一样的漂亮。我爸说,她生在书香门第,我外公外婆都是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家里条件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她还要出国留学的。”
“哦对了,她和你是校友,也是帝都大学的高材生。”白棠笑了笑,“那个时候的帝都大学高材生很宝贵的,要是没有我爸,她说不定会是一名享誉华国的剧作家。”
“当然这些话都是我爸和我说的,他总是说她以前有多么优秀多么漂亮,写得一手好字,剧作文采斐然,是帝都大学有名的才女,是他耽误了她。”
白棠道:“我也觉得。”
卫应寒瞥了她一眼,“你可真够扫兴的。”
不过他也觉得是这样。
接下来的发展他不用听都知道,岑溪爱上白凛,不惜放弃出国的机会,与父母决裂也要嫁给白凛,婚后也许过得很幸福,但没幸福几年,就被白凛连累,被连环杀人犯杀害了,死前用尽最后一口气把白棠生了下来。
白凛也不是个足够负责任的父亲,唯一对得起岑溪的一点大概就是他多年没有再娶,没有辜负她的一腔孤勇爱意。
白棠看着天花板,思索着说:“虽然过去无法更改,但我想过很多次,如果她当时没有怀我,或者愿意放弃我,是不是可以活下来。”
卫应寒:“没有如果。”
“这一点很可惜。”白棠道:“她的事听得多了就总是能梦见她,不过不是梦见她死在雪地里就是死在手术台上,小时候经常被吓哭。后来我还想梦见她,却总也梦不到了。”
“你会梦到你妈妈吗?”
卫应寒抿唇不语,眉毛锁得死死的,逃避又抗拒。
“我说了那么多,你却一句也不肯和我说,小气。”白棠道:“不然我问你答?”
卫应寒没有说话。
白棠问,“你梦到她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总是噩梦?”
卫应寒侧头看着她,良久,点头。
“你自责吗?”
卫应寒:“并不,我只觉得她愚蠢。”
翻到山崖下方的轿车,明明她才是生存概率最大的那个人,偏偏选择用自己的血肉支撑他等到了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