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宛如小婴儿哭声般的,尖锐而且短促的抽噎声。——下一秒,餐厅正中央一盏圆盘重瓣莲花状的大吊灯,上头五六十个灯泡,居然纷纷发出刺耳的玻璃爆裂声,然后瞬间全部炸裂开来。原本照明充足的大厅,在主光源全灭之后,立刻就暗了下来。虽然还有壁灯和小射灯之类的照明,餐厅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有几十个灯泡炸开时四散飞溅的碎玻璃,已经足够骇人。而且由于这高档西餐厅并不算很大,室内的每个人算起来都距离大吊灯不远,所以灯泡全碎之后,人人都无法幸免,全都被玻璃溅了一身,裸露在外的头脸颈脖甚至小臂大腿都划出了许多斑驳血痕。惊吓、疼痛和出血的三重刺激,终于汇聚成巨大的恐惧,一时间所有人都乱套了,尖叫呼喊推搡着往门外挤,不同的语言夹杂着呼救和咒骂响成一片。这时候被撇下的张碧琳,才在年轻服务生的搀扶下,扶着墙绕过走廊转角,一眼就看到从餐厅里冲出几个人,脸上手上这些明显的部位都或多或少带了些刺眼的血迹,一边尖叫一边四散逃逸。“发、发生了什么事……”张碧琳嘴唇颤抖着问道。“我也不知道啊!”服务生真的快要哭了,心中唯一所想的是,警察还没到就算了,怎么连个保安都不见人影,这是存心坑爹呢!“扶我去看看……”张影后贝齿紧咬,樱唇上的口红早就被她咬得花了妆,身上的浅米色套裙也一片狼藉,若是现在的模样让媒体拍到,辛辛苦苦经营的知性美人形象怕是要晚节不保了。但是此时她已经不顾这些,刚才从餐厅里冲出来的四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其中并没有程云海,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程云海一定会往此时人最多的地方跑,九成也会像他们一样,、八、鬼来信13“张小姐?”阮暮灯才刚和张碧琳配合过几天的对手戏,还因为两人都曾经频繁ng的缘故,他对这位影后的声音已经听得很熟了,即便是受到电波的影响,又是带着明显哭腔的调子,但青年还是有八分把握自己没有听错。他忍不住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确认了一下自己回拨的的确是程云海刚才打来的号码。“为什么……会是你接的电话?”“……都、都死了……”电话里传来女性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哭诉声,“阿雄……还有程二爷……他们都死了……”阮暮灯并不晓得张碧琳与程雄的关系,他惊诧之余,心如电转,脑中开始琢磨着,他刚才已经在上一个电话里听说程雄惨死在餐厅洗手间的遭遇,但不过只是十分钟的路程,居然连程云海也死了?但张碧琳为什么会出现在命案的现场,而程云海的手机又是怎么落在张碧琳手上的?“张小姐,你现在还在‘那儿’吗?”虽然来不及救程云海,但阮暮灯有种预感,他总觉得,这事儿绝对还没有完,既然他已经插手了,于情于理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态恶化下去,出现更多的牺牲者。“我、我在……”张碧琳的声音细弱蚊呐,听起来简直像是快要昏过去了一般,“我、在三十二层……肚子好疼,脚也走不动了……求你……救我……快救我……”“张小姐,你注意听我说。”阮暮灯透过酒店保安和经理等许多人组成的层层人墙,远远看着几台“忽然失灵”的电梯。“现在酒店大堂里的所有电梯都不能用了,据说连送货和扫除用的货梯也一样。”他的声音有一种超过他年龄的镇定,在这种时候听起来,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安定人心的效果。“我现在会从逃生梯跑上来找你,但是你的楼层很高,我上来也要十多分钟,你……能坚持住吗?”“阿阮你等一下!”没等张碧琳回答,一直在旁听着他们电话的弎子已经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青年。因为着急的关系,弎子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来得尖刻,语速也很快。“不管杀死程家那些人的到底是人是鬼,但一直以来,‘它’针对的不都是程家的男丁吗?既然程二爷已经去了,那么跟程家毫无关系的这位小姐,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他的潜台词是,既然不是对方的目标,那么他们就没必要再管这件事,这么诡异而且引人瞩目的凶案,被卷得太深会非常麻烦,将一切善后交给警方才是正理。说着弎子扭头看了看因为听到弟弟居然已经死了,脸色刷一下白得像纸一般的洪双发,同时不着痕迹地比了个手势,示意阮暮灯注意——虽然洪大导演很小的时候已经被过继了出去,但论血缘,他却是实打实的现在仅存“程家男丁”,比起楼上那位小姐,显然这位被当做下一个袭击目标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大概是弎子的声音比较高的缘故,张碧琳竟然从与阮暮灯的通话中听了个六七成。电话那头先是传来了几声压抑的抽噎,随后,她边哭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救我……我肚子里,有阿雄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是个男孩……”………………阮暮灯沿着狭窄的逃生梯,一步两级地飞快地往上爬。普通人的体力,要一口气爬上三十多层,差不多需要半小时的时间,阮暮灯估摸着以他的耐力和速度,也肯定需要十多分钟。他不知道作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可是亲眼看过六岁的程小少爷那具无头尸体的伤口的,那种非人类能力所能做到的脖子断面,如果那种怪力施为在一位女性身上的话,照样能在很短的时间撕开皮肉,绞断颈骨,让人即刻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