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谁都不能拒绝玫瑰,唉唉。我有多少功课要做,她去了,我如何可以集中精神?但想到同样的傻子全校都是,我也就不出声了。
到了家,妈妈先误解地微笑,她以为玫瑰是我的女朋友了。玫瑰老实不客气的往昨日那张椅子一坐,她那种孩子气的表情,仿佛把那张椅子当作她的东西一样,然后拿出我的小说,书报,一本本的翻开。我发觉她一到房间里,就静了下来,像头猫一样的蜷伏在一角。
我索性拿出功课做了起来,不去管她。
她看了半晌的杂志,抬起头来,问我:“纟字旁一个官字,什么意思?”
“绾,缚在一起。”我问:“你在看什么?懂嘛?”
“有点懂,这本杂志好,我把这段东西读给你听,看错在哪里,好不好?”她仰起头来。
“好,你读。”我放下了笔。
她这么认真。也许她需要的不是朝九晚五的上课,而是一个上好的补习老师。她是好学的。
“不要笑我。”她说。
“谁笑你?”我说:“读吧。”
她翻开了杂志,“秋来的景儿月挂帘,月挂帘,暗想芳容真可怜,当初指望与你红丝绾,谁知如今各一天,谁知如今各一天!”
她声音很轻,每个字都念得很准。不容易了,半年前,她还是“你好吗?”“吃了饭没有?”的阶段,现在能明白这种曲子,真算是难得了。
我看着玫瑰,心里对她的怜爱渐渐又上来了,才几天前受的气,不知扔到哪一个角落去了。
可怜她的心不用在正经事上,不然升级还成问题?
她说:“我们家从来不买这种好杂志,不然也学到点东西。”她索性坐在地上,把我所有的东西拖出来看。
我笑了。她的骄傲(5)她又不肯放过我,“笑什么?你在做什么?”她探头过来,“哟!写什么?‘如何解决英国经济缺点’?这么大的题目,如果答得出,你可以做首相去了。”
我伸个懒腰,“可不是?从此可见教授的糊涂,老实说,这间学校,我觉得顶幼稚,不过是混张文凭而已。”
“啊,你有这种想法?”玫瑰问,“我不知道,我觉得学校蛮好的,只是我不用功,把时间浪费掉了。”
“你这么想就好,不满现实,做人不会开心,像我就觉得课程越来越无聊,巴不得到外国去跑一跑,看看那里的学校怎么样。”
“也不过是一样罢了,”她笑,“不过远,看不清楚,看不清楚的东西都是好的,是不是?”
“并不见得,”我说:“我把你看得清清楚楚,但你还是好的,“我一点开玩笑的成份也没有。”
“我有什么好?”她低下了头,“这么讲,我很难过。”
“好有很多种,你是好的。”我说:“将来你会明白。”
“好?”她笑了。
这是我真正与她在一起,单独的在一起。
妈妈拿了点心,茶进来,招呼我们,玫瑰只微笑,也没多吃,她永远有她自己的一套,像个野人一样,我不太明白她,但是看妈妈的面孔,妈妈似乎对她印象不错。
这个当儿,她坐在我椅子的扶手上,看了上去,她真像我女朋友一样,难怪妈妈误会。
她在我房间里坐了一个下午,我什么都没做,只用笔在纸上画来画去,陪她闲聊,但是时间没有浪费。
她走了以后,妈妈问:“她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