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忆不可思议的转头四顾,可哪儿都没有那名看起来和她的年纪相仿,却长着白胡子的算命先生,仿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然而那阵熟悉的埙音却是由远至近,愈渐清晰起来。在那一刻,似有万般情绪浮上心头。她知自己的内心……异常的想要见到那个人,然她又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当初转身时的决然。可与那个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对方的每一个微笑,认真的侧脸,亦或是教授自己骑术及射术时的温柔……那些又统统都在此刻浮现眼前。正是那种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情,令凌若忆在不住的后退了几步之后抱起装着思卿琴的木箱子,逃也似的冲开人群,低着头往前方跑去。终于,待她跑累的时候,那仿佛如影随形般的埙音停止了。当她再次抬头望向四周的时候,却觉此处一片寂静,热闹的人声,漂亮的花灯,甚至是杂耍的艺人们都已离她很远。不远处的河水在月光下泛出粼粼的波光,临水的柳树静静垂下枝条,在河水的流动下,柳条在河面上留下细细波纹。在这幅安静的画面之中,凌若忆走到了河边,寻到一块柳树下的岩石,背对着那处喧闹坐了下来。她将装着思卿琴的木箱子放到了一边,蜷起了身子,努力的想要挥赶走那些印刻在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记忆带她回到了在拓跋慎面前转身的那一天。她还记得在那一天中……上一秒还是仿若时间都冲不淡的喜悦与幸福,下一秒……便是无望而又决绝的别离。【你能保证,两年之后你就一定能回来,就不会再继续让我等下去了吗?】【不能。】每当她想起当时自己与拓跋慎所说的这两句话,都会无法阻止眼泪的滑落。她花了两年的时间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幸福的梦,却在最后时刻亲手结束了它,从梦中回到现实。而现在,当曾经将她俘获的埙音又再度响起之时,是否又会有一个新的梦重新开始编织?不,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那些梦都不会有开始……那便不会有最后梦破裂时的……难以承受的悲伤。可正当眼泪悄然滑落之时,凌若忆听到有一个脚步声从她的背后传来。敏锐的觉察力令她猛然转身,却在看到那个陡然出现于自己视线中的人时……怔怔的愣神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有着迷人磁性的声音敲打着凌若忆的心口。记忆中熟悉的声音令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曾无数次出现于她的脑中,而今却终是走到了她面前之人。那究竟是什么都阻隔不了的缘分,抑或……令彼此牵绊一生却终不能在一起的幻梦?晁景突来从河中之地而来的拓跋慎终是站在了自己心爱女子的身前。并且,只需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拥有了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令人无处可藏,更无处可逃。两年过去了,拓跋慎似乎比凌若忆离开的时候又更高了些。当时那仅存的一丝青涩之感如今已消然殆尽。时间为他的俊美增色,历练又使他看起来那时更为沉稳。他还是如从前那般不爱说话,然而他看向你的眼神又似乎已经诉尽了一切,更拥有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他的力量。“我终于找到你了。”在微风徐徐而来之时,他如此说着。仅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就拨动了凌若忆的心弦,更让温热的眼泪不住的从凌若忆的眼中流出,甚至将视线都模糊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两年的守候,两年的努力忘怀,却终是在对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因为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崩塌了所有防线,让那份早就应该已被她舍弃的怯懦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当眼泪模糊了视线的时候,她听到了拓跋慎向她走来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坚硬而又火热的拥抱,满怀着思念。拓跋慎似乎总是能轻易的找到外表有着极大变化的凌若忆。两年前在朔方城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在邺城之中,人潮满布的灯会之中亦是如此。此刻,他先是将凌若忆紧紧的抱在怀中,确定他一天都未停止思念的女孩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更禁锢着她,令她无法再从自己的身边逃脱。片刻之后,从他的肩头传来温热的湿意令他明白自己的出现终又是将这个比任何人都要坚强,都要乐观的女孩弄哭了。因而,他稍稍松开对凌若忆的禁锢,将视线放到了她的脸上。两年未见,她又比分开时美丽了几分。然而,不论她的外表如何变化,在拓跋慎的心里,她永远都是当年在草原上救下了自己,并将奄奄一息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护在怀中,又在最难熬的那个夜晚在自己的耳边说着……‘一定要活下去’的那个女孩。看到那些泪水,拓跋慎极尽温柔的将它们吻去,那份轻柔的触感几乎让凌若忆恍然失神,然她却终是在那个吻落到唇畔的时候回过神来,想要将拓跋慎推开。可无奈她的力气在拓跋慎的面前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因而,在那个吻被逐渐加深,呼吸愈渐急促的时候,恼羞成怒的凌若忆想起蓝世绩在和自己过招时用的那一下,拼上狠劲的向拓跋慎袭去,却是被他轻易的躲开。然而凌若忆想要将拓跋慎推开的意愿总算是达成了。所以,她在挣开了拓跋慎之后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警觉异常的看向对方,恼羞成怒道:“谁、谁准你碰我的!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跟我走。”在穿上月族华服时所带上的伪装似是在看到拓跋慎的那一刻便彻底的失却踪迹了。然而当凌若忆生气不已的对拓跋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句迟到了两年的“跟我走”却是从他的口中而出。凌若忆几乎无法从拓跋慎所说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她不禁迟疑的看向那个她没能从心底抹去的人,却是在拓跋慎的脸上找到了一份令她心慌的……肯定。就是在气氛胶着的这一刻,多名不明身份之人向这里靠近的声音猛然响起。凭其向此处靠近的脚步声,便能知晓其训练有素,且内劲惊人,绝非寻常之客。在凌若忆还未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拓跋慎已然将她护到了身后。在此时,凌若忆终于凭借月光以及远处的灯火……辨别出那些有着整齐的服装,且看起来训练有素武艺高强之人……他们所穿的,竟是大尧皇宫内卫的服饰。其领头之人看起来三十来岁,四十不到的样子。只见他腰间佩刀,肩有袖标,观其周身沉稳内敛之气,便知其即使是在大尧的皇宫内卫之中……也决然不会是普通的角色。不知他们来此究竟是要做何事的凌若忆将探究放回了心里,面上仍旧恢复了今早在含元殿上时的伪装。她拽了拽拓跋慎的衣袖,令他不要担忧后对着那群皇宫内卫的领头之人不急不缓道:“不知各位前来,所为何事?若是为了那七千五百车铁矿之事,我月族自会在稍后派上专人与尧国皇帝陛下商谈。”怎料,凌若忆才说完这句,那一队皇宫内卫竟俱是在她面前跪下,他们中的领头之人则更是对着凌若忆态度恭敬异常的沉声道:“卑职内卫统领晁景,在此恭请乐阳公主回宫!”晁景说完此言,跪在领头人后面的那些人竟是跟着他一起说道:“恭请乐阳公主回宫!”此言一出,本不愿被拓跋慎知道这个不应属于她的身份,更不愿让拓跋慎看到她陷入如此纠葛之中的凌若忆一时骇然。她不知自己该如何令这些接受了皇命之人离去,更不知……自己该如何与拓跋慎解释。正是在此时,一直都将凌若忆护在自己身后的拓跋慎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想跟他们走吗?”听到拓跋慎所言,凌若忆茫然的摇了摇头,怎知拓跋慎却是在此之后又说了一句无关紧要之言:“把你的琴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