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的整张脸埋进臂弯,又是一声长叹,蒋随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等了好一会儿,段灼才又抬起头,但是避开了蒋随的目光,盯着手中的酸奶说:“有些话,我怕出来会很难听,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和谐,所以我不是很想说的,我想你自己可以意会。”
蒋随的心顿时沉了一下,脑中闪现许多谈不上坏,但有可能导致段灼闷闷不乐的事情。
虽然蒋随是402的舍长,但一直以来,立下规矩最多的是段灼。
比如卫生间的垃圾桶每三天要更换一次,进门换了鞋要将鞋子放到鞋柜上,脏衣服不可以随便乱扔到别人床上,熄灯后看电视打游戏不能发出笑声,不要在房间吃带有异味的食物……
而就在今天中午,程子遥给蒋随带了份臭豆腐,他们吃得欢畅,临走前又没有及时把东西清理掉。
“对不起啊,”蒋随很抱歉地看着段灼,起身,满怀诚意地朝段灼床头挪过去,想离那个生气的人近一些,“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说,我以后会改正的。”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为此感到抱歉,你也没什么需要改正的。”
段灼看着一点点向自己靠近的那个人,他的眼里有让他丢失掉底气的东西,声音不知怎么的,渐渐弱了下去,像刚入行的演员,麻木地背着准备了好几个小时的台词。
“只是我觉得在现阶段,学习还是比其他事情更重要一些,更何况,我们才认识很短的时间,对彼此的了解都不够全面,这个决定太、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准备。”
“啊?”
蒋随的语气里带着诧异,嘴巴半张着,眉心也维持着一个很意外,很困惑的状态,他的样子就如同刚听到了一段英语听力,还是专八级别,连问题是什么都没听懂。
而在段灼看来,蒋随这纯属受刺激过度——因为现实与预料中完全相反了。
他不知道蒋随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认为他会答应他的追求。
可能这就是体育生特有的自信吧。
担心对方死缠烂打,段灼换上了更严肃一些的语气:“反正我能做到的就是把这事儿翻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以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饶是反应迟钝的蒋随,也终于回过味来了,再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落在桌上的那张明信片不见了,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是一种挺矛盾的感觉,他既迫切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又很想要逗逗段灼,看他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荒唐又好笑的话来,但是最终,前者还是战胜了后者,因为哪怕门齿紧咬着下唇,也根本没法抑制住笑意。
蒋随一手搭在床沿,愉快地敲击了两下:“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那张明信片,其实……”
后边的话并没有全部说完,而他坦荡肆意的笑容已经让段灼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那封信不是要写给他的。
如果说,那封告白信像巨浪将他整个人推到了半空中,那么此刻便是巨浪拍岸的时刻,他被重重地摔在沙滩上,粗糙的沙砾正刮蹭着他的皮肤。
两秒,可能更短,浑身上下的细胞组队闹起脾气,热度从胸口向外扩散,上升至脖子,耳朵,根本不受控制,到最后整张脸都涨红了,以至于他瞪着眼半天,都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可如果不是写给他的,那又是要写给谁的?
这个问题忽然冒出来,把濒临奔溃的人的思绪,又拽了回来,并且很神奇的,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好像一直牵在手里,被他掌控着的风筝忽然断了线,要飘向别的地方。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段灼挤出一个尴尬的,不太好看的笑容:“那是写给谁的啊?”
“林嘉文啊。”
段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纳罕道:“你也喜欢林学姐吗?”
“当然不是。”
蒋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给他理了一遍,在这过程中,目睹了段灼的眉毛从揪着的状态,一点点舒展,最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段灼的反应有些奇怪,假设收到那封告白的是程子遥,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情况,多半,程子遥把这当做调戏的手段,骂他傻缺。
段灼之所以会把它当成一封告白信,那么首先,他在段灼的眼里是个男同的形象,这一点,让身为东北人的蒋随很是意外。
“我看起来很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