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体娇小柔软,却没有正常人的体温。她柔顺又霸道地缩在他的怀中,没有给他丝毫拒绝的机会。虽然,他也并未想过拒绝——他知道她畏冷得很。只是……他未曾想过女孩的睡姿并不如他以为的那般安分。或许是陌生的环境,或许是过于寒冷的气温,她虽陷入梦乡,却至始至终不曾舒展开眉头,每每寒风呼啸而过,她便下意识地往他怀中缩着,几乎是恨不得将整个自己融入他的身体里去。张起灵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他鲜少有过于波动的情绪,可并不代表没有。这样一个女孩子,无意之中表现出来的亲近让他几乎不知所措。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这都是他们相识以来张起灵漫长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服软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用在了一个看起来很无辜的女孩子的身上。“是我的错……”他这样说。看起来铁石心肠的他原来也并没有那么铁石心肠,至少在这个女孩幽怨的控诉下,他一再让步,全然没了平日里对抗粽子时的魄力。无情之人洒泪,冷漠之人服软,最是触动人。因为有反差,所以才会显得更加动人心魂。换作一般的女孩子,看这瞧着一贯冷漠的面瘫忽然说出这样子的话,也算是难得地温情一把,怕是早早便心软了。别的不说,就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也果断心软了。然而,婠婠显然不是那种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她轻轻眨了眨眼,眨去眼里的湿意,微微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乌黑的眸子像是被春雨洗过一般清亮,却似有还无地拢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此时当真是委屈的,长这么大,她受气的次数当真寥寥,尤其是眼前这人一向对她无言纵容,虽未曾明说,但她素来聪慧敏感,自是心知肚明得很,未曾想到今日他会忽然发难,着实受惊不已。然而,即使是这时候,她也不忘控诉他的罪行,“你这人当真讨厌得紧,认得这般委屈,倒像是我在欺负你似的,明明本就是你有错在先啊。”“……”……她显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种举动的不妥之处,这让小哥多少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打算重提旧事——婠婠年幼丧命,显然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可他不是,他天生性子寡淡,对于不在意的事从未用过心思,然而,太过漫长的生命到底还是教会了他太多的东西。当时的情况……他本能地不愿再回想。可惜事与愿违,记忆似乎比往日更要清晰得多,甚至于每个细节都一一回放在脑海之中……别开眼,小哥面无表情地尴尬着。有些心情确实难以启齿。无论如何,到底是他行为过激,吓到了她,他并不反驳这一点。只是,即使心里有愧,然而性格如此,委实做不出诚心认错的模样……他唯有沉默以对,无言地接受她的指责。婠婠显然也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个极少吭声的闷葫芦,并不强求他能说些动听的话来道歉。只是,到底郁气难消,她的眼神幽幽的,模样实在委屈得很,继续指控他的罪行:“好端端的,你便那般凶我,我会害怕的。”他睫毛轻颤,嘴唇微动,吐出的字却依旧淡然如水,“……抱歉。”婠婠并不觉得自己当不起这再三的道歉,很理所应当地受了,想了想,并不打算咄咄逼人继续计较,只是认真的说道,“那我便原谅你了,不过,可不要再有下次了。下次的话,我便不会这般轻易地原谅你了。”“……好。”女孩满意地收回眼神,暂且将他轻轻放过。“我想回去了。”她朝他伸出双臂,“快来背我。”“……”他沉默无言,踌躇了一瞬,终究是选择了纵容,背对她矮下了身,将自己最脆弱也最没有防备的后背坦露在了她的面前。感受到背上一重,女孩柔软的身体已然偎了过来,细细的手臂很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脖颈,一张有些冰凉的小脸从身后探了出来,尖尖的下巴懒洋洋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还有些不放心,“小哥,你知道回去的路么?”“嗯。”她放心了一点,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担心地问道,“我们还会遇见昨日那样的大风吗?”对于昨日的经历,她到底是心有余悸。她将他的脖子搂得稍紧了一些,声音微微颤抖着,几乎泫泪欲泣,“我好害怕,石子刮在身上好疼……比死去还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