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言怕喻宝昀被悲伤的气氛感染后心里难受,于是将她拉到灵堂外。可他自己其实难过的不得了,一双眼睛几乎陷进了眼窝里,仿佛一夜之间就消瘦憔悴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却没能将胸腔中的难受劲吐完,因此又长叹了一口。他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放平缓些,也想说点轻松的话来掩盖自己的双手在不停颤抖的事实。他说:“李礼鸣一定想不到你会来送他最后一程。”
她微微仰头看天。
天色阴暗发灰,云层厚重,细雨随风飘落在脸上,湿润冰凉。
她突然问:“他前妻来了吗?”
他摇摇头。
她呼了口气,淡淡说:“他可能也不在意她来不来了。”
这时,王天峰和岳博从灵堂走出来。
王天峰是江苏人,比较内向安静,感情细腻又丰富。他眼圈红红的,应该是在灵堂里大哭过。
岳博则是个将情绪隐藏的很深的东北汉子。他虽然心中也特别难过,可面上不愿意表露。他走到旬言和喻宝昀面前后,张开左臂拦住旬言的肩膀,提议:“咱们几个去喝一杯吧。小鸣虽然走了,可咱们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不是?正是因为他的离去,咱们才更应该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快乐一天是一天,什么烦事都不要挂在心上。”旋即看向喻宝昀,故作开怀的一笑:“哥哥我都多少年没请你喝过汽水了。今儿机会难得,必须用汽水把你灌饱。”
喻宝昀看了看岳博,又看向旬言。
旬言受到岳博的感染,缓了缓神,正做起精神,说:“对,我们吃饭去。”
岳博睨了他一眼:“吃什么饭呐!喝酒,喝酒去,喝个一醉方休。”
谁知才小半瓶酒下肚,刚才叫嚷的最厉害的岳博就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控制不住自己的伤心难过,当场抱着王天峰嚎啕大哭起来。
岳博边哭边道:“你们说说,小鸣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咱们跟他多好啊,他说死就死了,压根不想想兄弟们会有多伤心。他怎么就不能把他那些不开心跟咱们坦白说?他要是肯说出来,那今天坐在这里喝酒的还是四个好兄弟。可现在呢?现在少了一个啊。少了一个了。”
王天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叹道:“他是抑郁症,抑郁症这个病。唉!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啊。”
旬言反倒是没有情绪失控,也没有眼泪四溅。他甚至很少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着喝酒。喻宝昀晓得,他心里一定是难过到了极致,可他不愿意在人前爆发,更不愿意就此泄了气。
他们一直喝着酒,说着从前,笑着哭,哭着笑。
火锅店还没打烊,三人就已经喝趴下了。
喻宝昀和服务生费劲将他们抬上出租车。
司机见是三个醉汉,怕他们闹起事来自己兜不住,迟迟不愿意发车。
喻宝昀只好与他们同乘一车。
到酒店后,她请工作人员帮忙一起将三人送回房间。
岳博和王天峰比旬言早来一日,两人住一间房,旬言单住。
旬言刚一进房间就不小心被脚下的地毯绊住摔到了地上。他的后脑重重撞在了衣柜的木门上,发出“砰砰”两声。听声音应该是很痛,可他全身细胞都被酒精麻痹,毫无知觉。
喻宝昀连忙俯身,伸手扶住他乱晃的头,凑近看了看他的后脑,没见出血。她想扶他起来,但他的身子实在太沉了,她力气不够,便说:“你使点劲,起来去沙发上躺着能舒服点。”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离他这么近,他甚至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十分恍惚,微微蹙起眉头,好似生怕是自己在做梦。
她见他不动弹,而是一脸迷蒙的看着自己就晓得他定是喝多了神思在乱飘,于是又说了句:“起来吧。”
他喃喃唤了声:“宝昀?”
不知怎么,她心里微微一颤,应了声,又说:“是我。”
他在她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并走到沙发处坐下。
她说:“我给你倒杯水。”
他在她转身的前一刻用力拉住她的右手腕。
她没有预备,一下子被拉到了他旁边沙发的空位。她下意识想挣脱开他的手,也想赶快从沙发上起身,可他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另一只手迅速的抓住她的左手腕,这样的姿势迫使她不得不正面迎向他。
她觉得他的动作流畅,力气也大,不太像是喝醉了的人,但他的眼神确实迷离,又不似假装出来的。
他双眼渐渐发红,声音略显嘶哑。他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无论当初有多困难,我都不应该放开你的手,是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才让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股酸涩从心底涌上她的鼻头。明明是说过了的话,明明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可此情此景,她一下子红了眼。